因著這場事故,馬場整個下午都沒得安寧。
回去的時候,虞小滿看見那群小廝還在帳外跪著,不忍道:“他們也不是有心的。”
“正因為不是有心的,才更該罰。”沈寒雲難得收了笑模樣,冷面無私道,“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這次若不是我在,保不齊就鬧出人命了。”
命自然是虞小滿的命,想起方才的驚險一刻,虞小滿心有余悸地摸了摸自己沒摔折的脖子,心道以後再也不騎馬了。
……陸郎帶我來的話另說。
到馬場外,陸戟先被抬上車,虞小滿扭身剛要上去,被跟來的沈寒雲叫住。
“今日多有怠慢,還讓你受了驚,沈某慚愧。”
說著便鞠了一躬。
自打來到京城,虞小滿還是頭回得到如此禮遇,受寵若驚地也跟著鞠躬:“哪裡哪裡,是我騎藝不精,嚇著諸位了。”
沈寒雲不知為何笑了起來,直起腰,說:“你還與從前一樣。”
沒等虞小滿問從前是什麽時候,沈寒雲又道:“天色不早了,此處距京中尚有一段距離,快些啟程吧。”
想著陸戟還在等,虞小滿便匆忙道別,抬腳登上馬車。
這一路,陸戟沉默異常。
來時的路上還能說兩句,這會兒不知是累了還是怎的,虞小滿起了幾個話頭,陸戟都不曾搭理。
熱臉貼多了冷屁股也沒趣得很,虞小滿撇嘴不說了,趁馬車行至平攤的道路,俯身查看腿上的傷。
下午那一摔雖不算很重,卻誤打誤撞碰了虞小滿拔了鱗的傷處,原以為磕了個淤青,這會兒一看才知道破了皮,絲絲縷縷的血往外滲,看著頗有些瘮人。
陸戟這回倒是主動給了反應,傾身向前,問:“摔傷了?”
虞小滿藏著秘密,生怕被他看出這傷口並非摔跤造成,忙閃身往別處躲:“沒事沒事,就一點小磕碰,方才沈公子給了藥,抹一點就好了。”
說著從懷裡掏出一瓶跌打藥油給陸戟看。
陸戟看了那藥油一眼,似想再說點什麽,猶豫一瞬,終是抿了唇,什麽都沒說。
夜裡,由於白天體力消耗大,虞小滿腹中饑餓,四處找東西吃。
坐在對面的陸戟放下筆,剛抬手撈起衣袖似要取出什麽物件,就見虞小滿起身推門到外頭,不多時捧了個果盤進來,拿起一顆蘋果哢嚓哢嚓啃了起來。
瞧見陸戟看過來的眼神,虞小滿還以為他嫌棄自己能吃,小心翼翼地豎起一根手指,請示道:“就吃一顆,行嗎?”
望著他水光瀲灩的眸子,陸戟說不出不行二字。
再晚些時候,虞小滿先行睡下,陸戟行到門邊,推開門,對守衛段衡說:“滅燈了,你也回去歇息吧。”
段衡應下,剛要走,又被陸戟叫住。
“這個,”從寬大袖口裡掏出一支用紙包得只露竹簽的糖人,陸戟說,“你拿去吃。”
段衡今年十九,雖未及弱冠,卻也早過了吃糖的年紀。他為難地撓了撓頭:“這不是給夫人的嗎?”
陸戟垂眼看著手中原打算送給虞小滿的糖人,心想原來賠罪也分早晚,若是硬生生拖到對方不需要的時候,再投其所好的東西怕是也失了意義。
遑論突如其來的危急狀況,眨眼之間便天翻地覆,旁人可以毫不猶豫地衝上前去,而自己只能在原地遠遠看著,什麽都做不了。
旁人可以救他一命,而自己只能買這無用的東西,妄想求得心安。
“那將它埋了吧。”陸戟還是將糖人遞了過去,沉靜的目光伸向遠處,“就埋在院中那棵槐樹下。”
作者有話說:
小陸:你埋我也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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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章小狗血,預警一下
第13章
日子流水般地過,進入孟夏,京城的降雨也多了起來,想著此時正當農忙,饒是以漁業為生的虞家村也得騰出幾日收割麥子,待在深宅大院裡的虞小滿難得生出了幾分對故土的思念。
更多的是期待,節氣小滿將至,轉眼為陸戟所救已有八個年頭,虞小滿時常忘記自己的生辰,卻對這個日子在意得緊,最近但凡有空就忙著編織綃紗,還打了幾條絡子。
掛在劍柄上的那條梅花絡子的地位自是不可撼動,汗巾、腰帶、扇子什麽的,總能肖想一下吧?
於是虞小滿手上的動作又加快了些,打算不同顏色不同造型的多做幾條,堅信總有那麽一條陸戟會喜歡。
許是入了夏各處都忙,陸戟好些天沒在晚餐前歸家,夜裡也極少來屋裡睡,去書房找人,攔在門口的段衡就一句:“將軍有公事要處理,不得打擾。”
吃了幾回閉門羹,說不失落肯定是假的。
好在虞小滿還有別處可去,白日裡去池塘找那兩條鯉魚嘮嗑,托它們給璧月姐姐傳話,再閑扯點旁的,幾個時辰便過去了。
今日的話題是如何化身為人,虞小滿半個身子沒入水中,碧色尾鰭甩起水花一串:“十三歲之前,我都是魚形,待化出上半人身又過去幾年,才化出雙腿。”
鯉魚們顯然對他半人半魚的狀態懷有更多好奇,問他是不是與故事裡講的那樣,鮫人稱霸海洋,與人族戰鬥頻發,虞小滿聽了面露嫌棄:“這都多少年前的故事了?自打我記事起就不興講這個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