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很顯然,卿儀沒能見到他的父親。
他剛下了軍艦,就被突然冒出來的密查組成員用鎖鏈銬住,然後帶到了這裡。
也許在最初,密查組也的確用這樣的方式審訊出了不少貪官汙吏,但是當絕對的權利失去了製衡,那這把刀到底是行凶還是懲惡,就全掌握在了握刀人的手裡。
姚重華站在牢房外,看向了裡面的人。地上髒,他鑲嵌著金線的靴子都染上了一點暗紅色。
他十分悲天憫人地感歎了一句:“真慘。”
是很慘。
裡面的人渾身是血,就連臉上也不例外,手和腳都被銬住。這不是普通的鐵鏈,是專門用來關押修行者的鎖鏈。戴上之後可以完全限制源力的流動,變的和普通人毫無區別。
卿儀一根根骨頭從關節處開始被敲碎,露出的白骨黏著些皮肉。全身上下幾乎沒一處好肉。都說十指連心,他的每根手指上都沒了指甲,鋼針從最中央把十指穿了個透徹。
就連外人的聲音都沒能讓他抬起頭一秒。
他看上去就像是已經死掉了一樣。
姚重華看向了一邊的福祿兒。
“問出了些什麽了?”
福祿兒用潔白的手帕擦了擦汗,“……他說什麽也不知道。”
在姚重華的示意下,一邊的神殿騎士們打開了鐵欄。
姚重華走了進去,站在了卿儀的面前,語氣疑惑,“你怎麽會什麽也不知道呢?”
一旁的神殿騎士端上了手術盤,姚重華帶上了手套,然後抬起了卿儀的下巴,用酒精球替他擦起了臉。
姚重華的動作很輕柔,卿儀臉上的血汙被慢慢擦去,最後只剩下了一道橫貫鼻梁的疤。
“楚西到底是怎麽來的?為什麽會長的和林除夕一模一樣?”
“換句話說,楚西、林除夕,為什麽會長的和那隻小龍人幼崽一模一樣呢?”
卿儀的瞳孔有些渙散,隔了好久才聚焦到了姚重華的臉上。
他的聲音沙啞無比,吐出的卻是重複了好多次的回答,“……不知道。”
於是,姚重華放下了髒兮兮的酒精球,拿起了另一樣東西。
那是一條長長的鋼棍,最頂端是卻是尖的。
姚重華的食指和中指扒開了卿儀的眼皮,而現在,這條鋼棍離卿儀的眼珠卻越來越近。
“我其實已經知道答案,但是我更想你親口告訴我,好孩子。”
那條鋼棍離卿儀的眼球只差最後一點距離,近的似乎稍微顫動一下都要碰上了一樣。卿儀卻沒忍住打起了抖。
他從小錦衣玉食長大,最辛苦的日子也不過是之前打了幾個月仗。每個月還要跟自己父母哭唧唧幾下,爭取他爹早點改變主意讓他從前線回來。
他爹是大將軍,卿儀卻不是很想當別人口裡的小將軍。
他特別庸俗,也特別怕疼。
“想清楚了嗎?”
姚重華得到的,是一片長遠寂靜的沉默。
於是,姚重華的動作頓住了,有些惋惜地說著:“其實我挺喜歡你的眼睛的,是很漂亮的棕黑色。”
姚重華放下了手。
“你不在乎你自己,那你的父親呢?”
“生你養你的卿家呢?”
“……不可能。”一直沒有吭聲的人突然在此時開口了。
卿家位不在九閥內。
但是也是隨著帝國初立建立起的那一批世家門閥之一,怎麽可能那麽輕易就倒下。
姚重華心情很好地笑了:“你就不想想,卿平正的兒子入獄,為什麽到現在都沒人來把你撈出去嗎?”
“卿家的確是累世高門。再往前看,宋家,楚家,衛家,又有哪一家不是呢?如果卿家走向敗落,那你就是這個罪魁禍首。”
他抬起了卿儀的手腕,打量了片刻,然後捏住了扎在上面的銀針,緩緩轉動了起來。
被鎖住的人突然劇烈的顫抖了起來,額邊冒出了細細密密的冷汗。
卿儀疼的都有些出現了幻覺。
一會是從小被教導的清規戒律,禮義忠信;一會是軟弱無比的、年幼的自己的嚎哭。
於是他也真的哭了出來,流出來的淚卻是一道道血痕。
姚重華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若有所思地喃喃自語道:“從誰開始下手呢?……你想見你的母親嗎?還是先見你父親?”
卿儀依舊沒有回答。
福祿兒站在一邊,有些不悅地說著:“陛下,他既然執迷不悟,那我不如先把他老娘帶來……聽說他娘長的還很好看呢。”
說完,福祿兒就站了起來,他胖的像是一個肉做成的山包,腳踩在地上的時候,地面都跟著震了震。
鐵鏈突然劇烈的響了起來。
卿儀掙扎著,想要站起來,卻無力地倒下。
“……不準去!”
“憑什麽呢?”姚重華蹲在了他的身旁。
卿儀的唇顫了顫。
然後,哆哆嗦嗦地,給出了自己的回答。
“是,他們兩個是一個人。”
“我知道。還有呢?”
“……除夕,在之前是我室友養的寵物。
他會寫字的時候,我就有些疑惑,我懷疑,林除夕……是蟲族,蟲族幼年期狀態和小龍人差不多。當初他是偽裝成了寵物。”
卿儀的聲音斷斷續續,還因為神智不清有些顛三倒四的,但是他依舊說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