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沾著薑醋小口地吃著,倚濃見他興致不高,便笑著問他, “四少爺可要配些黃酒?這螃蟹雖好,到底是寒物,如此暖暖脾胃倒好。”
葉勉看了她一眼,“我娘不是讓你看著我, 不許我在院子裡偷偷喝酒?”
倚濃笑道:“這卻無礙,四少爺放心用便是。”
葉勉稍微高興了些, 點了點頭。
倚濃指使一旁的丫頭去取酒來,又給他布了幾筷子他今晚兒愛吃的菜色,見他終是胃口不佳,入口極少,搖了搖頭又吩咐丫鬟去廚上備些好克化的各色鹹甜點心。
吃的這樣少,夜裡定是又要鬧著叫餓的。
葉勉冷眼看著,只在心裡笑了笑,卻沒說話。
他娘給他安排的這兩個丫鬟極為厲害,倆人都不是家生子,而是從外頭牙行買回來的,打小就在邱氏院子裡,一步步從粗使丫頭升到的一等,倚濃更是連著邱氏外頭鋪面的事都管著些,放回他前世,那絕對是職場白骨精了。
葉勉余光了看眼一旁木著臉站著的寶年,無奈地歎了口氣,段位比他院子裡原來那幾個傻丫頭高了幾倍不止。
這倆人是邱氏安排進來的,自是他娘的眼線,寶豐院上上下下伺候的,哪肯與她二人親近,皆都私下裡抱團冷著她們二人,哪想人家根本不在乎,進來領了一等的銜兒,就理直氣壯乾著一等的事兒,把院子裡一眾仆婢指使地團團轉,卻挑不出錯來。
寶雪和寶荷被邱氏降成了三等,本該在院子裡乾些粗活,但葉勉私心護著,倚濃倚翠卻也不攔著,隻不讓她們二人近他身,卻給她們派了最輕醒的活計,如此葉勉不僅說不出什麽,還得念她二人一份好。
最有趣的是,他本以為她們倆會三天兩頭往正院跑,哪想這二人倒是從未去邱氏那裡嚼舌頭,隻把這寶豐院裡的一樁樁一件件都存著。
如此震懾著,倒比她們二人見天兒的去告狀還嚇人些。
不過葉勉雖對這兩個丫頭心裡有些芥蒂,卻也不低看她們,尤其是這個倚濃,聽著寶年的閑話,他那不要臉的爹可是瞧上人家小姑娘了,他娘沒防備,卻不甘心糊裡糊塗隨意將這好丫頭給配人了,便借著這個機會,把人調來了寶豐院,如此,葉侍郎再不要臉面卻也不敢去要兒子身邊伺候的人。
葉勉當時聽寶年如此說,倒是十分詫異,他爹雖年紀大了些,卻是一眾夕陽紅裡長得最好的那一撥,不然也不可能生養出個端華公子來,平日裡附庸風雅,寫寫字,吟吟詩,很是能唬人,這葉府裡有點子那心思的丫頭們,不敢奔著他大哥,都往他爹身上鉚勁兒。
這倚濃倒是有志氣的很。
眼光也好,那糟老頭子煩人的緊。
倚濃如今替了寶雪管著葉勉院子裡的帳,便笑著提醒葉勉,“二小姐過兩日便要出閣,四少爺雖讓人給二小姐打了幾幅上好的頭面兒添妝,按規矩,兄弟的壓箱銀子卻也不可少,不知咱們寶豐院要拿多少,奴婢好提前去換銀錢。”
“啊,對,”葉勉抬頭拍了拍腦袋道:“你不提醒我,我倒忘了。”
“不急,去帳房那裡換來倒也快。”倚濃笑道:“四少爺可要我報一報各個院子都添了多少?您也好有個參憑。”
“不用了,”葉勉拿著錦帕擦了擦嘴,吩咐道:“你去換八百兩給她添上。”
倚濃和身邊的丫鬟們俱是一震。
倚濃愣過片刻後,小心提醒道:“這八百兩可不是小數目......”倚濃看了看四周小聲道:“除了各處房院莊子和田產,夫人也不過給了二小姐兩千兩嫁妝銀子。”
“無礙。”葉勉擺了擺手。
這裡的女子出嫁後,半輩子都要靠著嫁妝活著,就算是命好,夫婿家待她和善,這些銀子也是她立在那府裡的底氣,這八百兩與她,比在他這裡重要的多。
這回連一旁的寶年都聽不下去了,歎道:“四少爺是打算讓咱們下個月喝西北風不成?您也不看看咱那錢匣子裡還剩幾個子兒了。”
“我們院裡一切花銷如常,我自去搞些銀子回來,你們愁什麽?”葉勉說完笑了笑,又道:“以後你們幾個也都會從我這院子裡發嫁,自也不會虧了你們。”
幾個大丫鬟滿臉通紅,寶年急眼嗔道:“四少爺滿嘴胡說些什麽!”
葉勉逗了她們兩句,心裡卻也不是不愁,他現在隨著年歲漸長,各項人情花銷越來越大,隨時都有“財政赤字”的危險,上回給他娘做了壽禮後,還是從他爹那裡搶來的銀兩填補,這回再去伸手,他爹給倒是會給,只是定不會給他什麽好話。
葉勉這邊用膳還沒到一半,正在心裡吐槽他爹,卻見葉侍郎身邊的右銘被豐今帶了進來。
右銘給葉勉規規矩矩地行了個禮,急道:“四少爺,榮南郡王突然造訪,現下已在正廳,老爺正陪著,讓我喚您過去。”
葉勉一口素湯嗆在喉嚨裡,咳得天翻地覆,幾個丫鬟急急給他拍背,倚濃與右銘很熟,直接指著他厲聲罵道:“什麽話不能慢慢說,急三火四的!沒見四少爺口裡有物?你平日裡在老爺跟前兒怎麽不如此伺候!”
右銘嚇得冷汗連連。
葉勉咳好了,啞著嗓子道:“不礙,不怪他。”就算他剛才嘴裡沒有湯,也會被自己口水嗆到。
這人是要來做什麽?找他秋後算帳?葉勉心下後悔不已,剛剛就應該去敲公主府的大門才對,如此被人找上門來,倒被動的很。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