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勉咽了咽口水, 豎起耳朵去尋, 慢慢放輕自己的呼吸,卻隻覺四周靜到耳鳴。
他人怎麽不見了???
葉勉找不見莊珝,隻覺四下更加慎駭可怖,仿佛天地方寸間只剩他一人, 伸手在眼前晃了晃,眼前黑暗如濃墨一般,隻聞掌風不見他物,一時心內滲然不已。
葉勉下意識就起身往外爬, 想要逃離這裡!
人類最強烈最古老的恐懼,是未知。
把他置在如此黑暗封閉又靜謐的空間, 簡直比直接把他綁了打殺還讓人心悸。
只是在床上還沒爬出幾步,就撞到了什麽,“啊”的一聲大叫,又退了回來。
“你自己在折騰些什麽?”依舊躺在原處的莊珝出聲道。
聲音依舊清潤,甚至在夜寂裡更加生動,葉勉卻聽得騰得一下火起。
“莊珝!!!你幹什麽?”葉勉吼道。
“我什麽都沒做。”
“......”
葉勉一時語塞,想想又覺得不對,氣道:“你把人都趕出去作甚?又躲在那邊不作聲!”
“想與你單獨說說話,倒不想他人在。”
“什麽見不得人的話非得黑燈瞎火,背著人才肯講?”
“你躺下。”
“幹嘛?”葉勉戒備道。
“你躺下,我說與你聽。”莊珝淡淡道。
葉勉沒得選擇,在那裡坐了好一會兒,方氣呼呼地躺下,只是還是緊貼著床裡,離著莊珝好幾尺遠。
莊珝輕嗤了一聲:“你怕什麽?說了只是說話與你聽,你這幅樣子倒仿佛我要做害你一般,你也不想想,我若想傷你,又豈會把你帶回我院子自找麻煩,不拘是上下學路上還是桃溪山莊,亦或是你府裡的寶豐院,都比在這裡簡單些。”
莊珝這樣說,雖然話裡話外傲慢無禮,十分欠揍,卻並非沒有道理,葉勉放下心來的同時,也為自己剛剛胡思亂想,自亂陣腳的模樣臉紅不已。
“那你到底要和我說什麽?”葉勉問他。
莊珝沉默了,過了好一會兒才出聲問:“那你與那個魏丞之子同宿時,你們都會說些什麽?”
葉勉沒好氣,“你這個人真的十分熱衷打探別人的隱私,之前讓探子把我生活習性查了個底朝天,現在連我睡前與好友夜話的內容都想知道,照這樣下來,我日後大婚洞房那晚,你豈不是要親自來聽牆角?”
“那倒也不必,小小年紀想得倒多,還大婚洞房,”莊珝冷冷一笑,“我怕你以後是連通房都沒有。”
葉勉剛想回嘴,就聽莊珝又哼道:“看來你們左不過也就說些女色犬馬,怪不得那日在桃李苑,別人都求學業,單你跳出來求姻緣,見沒有小姐掛粉帶與你就惱羞成怒。”
“胡說!”葉勉略有些心虛地反駁道:“我們也會把白天在學裡讀的書拿出來討一討。”只是偶爾談談隔壁女學生。
“談書?”莊珝輕嗤,“那我們也來談書。”
葉勉:“......”
“你可知我剛剛在看的是什麽書?”莊珝問他。
“《奇域雜記》”
莊珝輕輕嗯了一聲,“這裡面有一段,想來你會感興趣,我說與你聽。”
“什麽?”葉勉奇怪問道。
“成婚與洞房。”
葉勉:“......”
這家夥要幹嘛?大晚上的要和他談車子,看來平日裡清冷如仙的模樣都是裝出來的,內心沒準也是個猥瑣小青年。
這麽一想,葉勉倒覺得自己和這人破壁了,內心的距離都拉進了些。
“咳,那你說唄。”葉勉不自覺地蜷了蜷腳趾。
“呵,你可知我們大文西地渭陰扶鳳一帶有落地必成婚一俗?”
“嗯?”
“此地約俗,只要子孫降生在世,必成婚立家,就算不到成婚年齡早夭而逝,也必配以冥婚,否則便會對在世的族人噬以惡報。”
葉勉輕輕“哦”了一聲,倒也不甚奇怪,別說在西地那邊,其實這冥婚的婚俗在京城也是有的,前些日子他還聽祖母那邊說過,他們葉家有個遠房子弟未婚早夭,幾年後家人卻也給尋了個病逝的清白人家小姐婚配了。
“不過,此地冥婚卻為惡俗,”莊珝接著說道:“他們會尋來活人與之冥配,再逼其殉葬,以慰地下之人,佑之親人。”
“什麽?”葉勉打了一個激靈。
“剛剛這本奇域雜記就寫了這樣一個故事。”
“等一下......”葉勉小聲阻止道,這與他想象的成婚和洞房不太一樣。
莊珝卻沒理他,只顧自慢慢說道:“當地一大戶人家小姐因病早夭,生前與之訂婚要入贅的男子卻家境貧寒,女方族裡便以勢壓人逼其冥婚,大婚當日,小姐的屍身早已身腐骨硬,鬼媒人便將其骨關敲斷,為其穿上赤紅鳳冠霞披,再抬進婚轎。”
“噯,你別說了。”
葉勉抱著肩膀撫了撫身上的雞皮疙瘩,這三更半夜烏漆嘛黑的,說這些做什麽?
葉勉自打穿到大文朝,便不再是堅定的唯物主義,對鬼神之說是萬分忌諱,連他的屋裡的丫鬟們都知道他怕黑怕鬼的厲害,卻隻當是哥兒剛剛自己出來立了院子,還不習慣。
葉勉只聽身邊一陣悉悉邃邃的聲音,卻是莊珝把身子移了過來,衣角似有似無的挨著他。
“你怕了?那我離你近些。”莊珝平靜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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