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清醒,如何忘記。
……
這樣放著師父繼續喝下去絕對不行。
兩人對視片刻,互相點了點頭,接著便各自起身。
‘寧恆前輩和師父一見如故,定然能得知師父究竟是為何煩心,想必五師弟也是這樣想的。’
‘阿……籌從小嘴甜,應當是能從師父那裡得知一二訊息,想必四師兄也是這樣想的。’
兩個不用語言純靠眼神交流的人,終於翻車了。
***
寧恆正打坐,聽見有人敲門,“寧前輩。”
如此簡短的交流方式,想必也只有蘭追了。
蘭追看見寧恆,單刀直入,闡明了來找他的原因。
“嗯?洛兄一向灑然,如此異樣……我所見的便是那日中午小八兄弟與洛兄的接觸。是不是兩人之間生了什麽矛盾?”
寧恆見蘭追似是凝神細思,又問:“小八兄弟有沒有什麽異常?”
“小八兄弟他……今日未曾見過。”
蘭追看向寧恆,冷硬的面龐上露出了一個苦笑:“大抵如此。”
平日裡就連師父的三餐都會盡數包辦,怎麽會任由師父在傍晚一壺一壺地喝醒人的苦茶。
“小蘭追,我去看看。”
***
子車痕已經下定了決心的事情,沒有人能阻撓,就連他自己也是一樣。所以哪怕五心雜味,他敲子車籌房門的動作,依舊乾脆利落。
“杓子你是不是又忘帶東西……”
房門內聲音漸近,房門打開,四目相對,子車痕以純粹的、大夫看病人的目光,粗略的掃過了子車籌身上層層的繃帶,聲音冷靜如同深井之水,無波無瀾。
“六師弟,師父喝了一下午的茶,我和四師兄沒有問出師父有何心事,也無從勸阻,你去試試吧。”
“師父?哥……五師兄等等我!”原本看見子車痕怔愣的子車籌,聽聞洛書的消息,又看見子車痕絲毫沒有停留的動作,連忙起身跟上。
子車籌看著子車痕心裡忐忑,簡直就像是考了多年不中,等著再次放榜的考生,仿佛下一刻的生死榮辱,都刻畫在一張小小的紙張之上。
父親當著他的面被剖腹剜心,哥哥被母親扔下落仙崖,母親被植入蠱蟲,成了掌控他的傀儡。一朝之間子車家分崩離析,白晝不見,唯極夜永存。唯有微末流光,便是只是“失蹤”的哥哥,成為自七歲到十七歲期間,艱難生長的希望。
到最後其實都不相信哥哥還活著,不過是那微末的,死要見屍的執念。
不曾想,奇跡有一日真的會發生在眼前。
但是哥哥卻不理他了。
哥哥不理他了。
是因為當日是因為自己的原因,哥哥才被丟下落仙崖的。
如果沒有我,爹娘就會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哥哥身上,哥哥不用被和我做比較,哥哥也不會下了落仙。
子車籌不知道該如何開口,才能解了這一場困局。
可是對於子車痕來說,子車籌的猜測全是錯的。
父母的生恩養恩,他已經報了。他被當做誘餌扔下懸崖,趁血牡丹撲上去的刹那逃走,換得了一線生機。
一朝落崖,便是與過往種種割舍乾淨,自此之後榮枯生死再不相乾。
可是這個弟弟是放不下的。
他沒錯,那個會在旁人喊他“鬼臉”時撲上去拚命的弟弟沒錯,那個不論什麽吃的,都會給自己留一份的弟弟沒錯,那個看見他被扔下崖是哭喊道聲嘶力竭的弟弟沒錯。
自始至終,他都沒認為子車籌有什麽錯。
他只是不安。
他怕的是他唯一擁有的親人,把他從噩夢裡撈出來的師父,會在選擇的時候毫不猶豫地、就像是二十年前一樣,拋下他。
我什麽都沒有了。
我只有師父了。
可是他分明知道如果是洛書的話,不會再次讓二十年前的事情重演。但是這件事的根源不在洛書,不在子車籌,只在他。
因此難以靠近,難以觸碰,難以遺忘,難以割舍。
明明是思念尋找許久的親人。
***
“你是誰?”
“你想練武是嗎?我這裡倒是有一門功法,正是貼合年長練功之人。”
“你怎麽……你究竟是誰!”
“知道我是誰有意義嗎?”
“這門功法,可以令年長者的身體回到練武巔峰時期,只是要受盡骨骼輾轉碾碎痛苦。”
“你的目的是什麽?”
“目的?練這門功法就是目的。這門功法不全,我要一邊看你的進度,一邊完善這門功法的細處。”
“別用那種眼神看著我,現在的功法當然也能練,只不過,這痛苦能不能挨過去……就是兩說了。”
“書我就放你這裡了,期待你練成的一天。”
“……”
第117章
洛書習慣性地摸向茶壺,倒了半天,一滴水都沒倒出來,這才低頭看過去,發現一茶壺的水都被喝掉了,與此同時肚子被撐得難受,洛書感覺自己每走一步,肚子裡的水就隨著咣當作響。
“哎呦,我去……”洛書揉了揉肚子,也幸好是某人有一副好皮囊,哪怕做這種動作看起來也賞心悅目,而不會讓人想起酒足飯飽的油膩中年大叔。
洛書的嘴不習慣閑著,便從懷裡又拿出了一根糖棍,哢嚓哢嚓咬得頗有節奏感,就是這時,子車痕與子車籌一前一後地行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