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敢天不明白。他心悅的,究竟是花花,是雲蘭,還是一個並不存在的人。
究竟是誰呢?
……
“杓子!”
吃飽喝足的洛書帶著一盒蜜漬梅乾來找韶斬,一照面就看見一群人靜靜地站著,像一群雕塑似的,所以把玩著鞭子的韶斬就特別顯眼。
“洛洛弟弟!”
韶斬正暴躁,看見洛書來了,眼前一亮。
她拉著洛書到一旁,洛書一看這架勢,就知道估計是葉見和厲敢天的事情捅破了,就是不知道雲蘭在其中扮演了什麽角色。等到全程聽完,洛書眨著眼睛不知該說什麽好。
這什麽破事。
現在僵持著,不就是等著厲敢天表態嗎。既然僵持成這樣,不如就先問問別的唄。
洛書摸摸下巴,問雲蘭,“你是說冉蒼與施己教有關?他可以號令你們嗎?”
雲蘭警惕地看向洛書,並不說話。
洛書又問:“你峨眉掌門想當武林盟主?雖然她人不怎麽樣,但是對你應該不錯的,你怎麽會去施己教?還是說你本就是施己教打入峨眉的棋子?”
雲蘭抿著唇,臉色越發蒼白,但是依舊一言不發。
洛書像是沒有看見雲蘭擺出的明確的拒絕的姿態,再問:“施己教到處安插棋子究竟有什麽目的?是朝廷的附屬嗎?”
雲蘭別過頭,沉默以對。
哎……
洛書讓人開口自有一套,但是在雲蘭身上用琴音幻境著實有些小題大做了,他馬上就要進行體型轉換,若是被功法激地突然轉變是在不值。
洛書咬住一塊糖瓜,在幾人之間來回看了看,看見雲蘭若有若無瞟向厲敢天的目光,看見厲敢天盯著手中的石頭神遊天外,看著葉見看向厲敢天,又是期待又是難過。
怪不得不回答他,看來是心有希冀。
洛書搖搖頭,轉向厲敢天,問:“小厲啊,你可以肯定心悅雲蘭嗎?”
幾人的目光猛地轉向了洛書,誰也沒想到他問得如此直接。
然後便是紛紛將目光投向了厲敢天。
厲敢天一怔,看向洛書。
這個人……好深的功力!
這樣的人,他怎麽會沒有印象?
他怎麽會問自己這樣的、這樣……
洛書看著厲敢天,聲音溫潤,他原本的嗓音讓人想起清泉溪水,想起瀑布從千丈之上落下,炸開粉碎的水花,然而現在聲音溫潤而輕軟,像一路奔波壓力之後泡進溫泉,溫度恰好的水環繞上來,忍不住一聲喟歎,卸去一身疲憊。
厲敢天隻覺得周身一輕,一直以來的糾結混亂嫉恨痛苦疑惑……種種壓抑的感情為之一清,頭腦一片混沌,就想在此睡去。
接著他一個激靈,從這種感覺中驚醒,看向洛書目光愕然。而更不可思議的,是他明明知道剛剛他那種卸去全身防備的狀態有多危險,他竟然還無法對這個人生出一絲敵意,因為那種舒適的感覺依舊圍繞在周身,時時刻刻提醒著他。
洛書有些驚訝地挑挑眉,竟然能自己脫離出來,看來這小家夥精神力很強嘛。
洛書的七個徒弟各有苦處,這是洛書專程為了這七個而從琴音幻境中化出的,與催眠是一樣的道理,但是這更側重於對精神和情緒的安撫,有益無害。
洛書看向厲敢天,笑了笑,依然是那種輕柔溫潤的嗓音,“你可以肯定自己是心悅雲蘭嗎?”
肯定嗎?
厲敢天搖頭。
雲蘭臉色霎時間白了下去。
他從前就與雲蘭相識,畢竟都是江湖一代的佼佼者,難免會被人拿出來比較,況且人們好像都認為自古英雄愛美人,因此在葉見出現之前,將他與雲蘭放在一起說的,也不在少數。
當時他對雲蘭是沒什麽感覺的。聽到那些流言,他更為在意的,是怕毀了雲蘭的名聲。
他自己的性子自己知道,決計不是什麽熱情的人,因為功法原因脾氣暴躁,因此常常冷著一張臉,他對上雲蘭,如同冬雪對上晨霜,誰也暖不了誰。
而他真正開始在意雲蘭,是在看見那塊石頭開始。
從此以後,雲蘭的一顰一笑都被他一廂情願地注以自己的解讀。
從前活潑現下清冷,一定是因為在求師中歷經了困難;從前上樹下河毫無顧忌現在一舉一動矜持優雅,大抵是因為長了年紀。因為花花喜歡吃螃蟹,所以不吃只是因為動作不雅,因為花花良善,所以雲蘭將他保命的藥材給了葉見,只是因為想緩和兩人的關系,不希望看到一代天驕隕落。
雲蘭的所有,都被蒙上了一層名為“花花”的濾鏡。
洛書見他沉思,笑了笑。
在洛書看來,這件事其實很簡單,單看厲敢天的態度就知道,他對葉見肯定是有情意的,只不過是那種情意現在無法分清到底是出於愛戀還是義氣。將這件事處理好只要分為兩步,第一步,是讓厲敢天確定自己喜歡的是不是雲蘭,第二步,是讓厲敢天確認自己是不是喜歡葉見。
厲敢天喜歡的是雲蘭嗎?
不是,他喜歡的只是小時候是花花的雲蘭。
這就像是在現代的美顏相機一樣,光頭禿頂的油膩大叔美顏濾鏡ps,加工出來的也是帥氣的小鮮肉,當濾鏡被除去,所喜歡的與所見的分明是兩個人。
否則怎麽會有那麽多網戀奔現失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