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甩開鬱姝的手:“我回房間去休息一下。”
但周圍的其他人卻如潮水般湧了過來,將他圍在中間,七嘴八舌地在他旁邊噓寒問暖,比樹上的蟬更吵。
鬱謹一眼望去只有烏壓壓的人群,幾十張微笑假面似乎一齊在他耳邊嘻嘻笑著,幾百隻手臂長伸著要抓住他的身體。
鬱謹覺得,為了避免自己精神崩潰,他可能需要用一些強硬手段了。
他的手臂燃燒起微弱的火焰,逼迫身邊海草般亂舞的手臂紛紛退回去。
但他卻聽到有人類驚慌的聲音:“怎麽回事,哪來的火,快叫醫生。”
慌亂的叫喊聲把他的理智拉回來幾分。他所面對的還是真正的人類,只是他眼中的他們不正常了。他如果真的把宴會廳踏成一片平地,估計被叫成怪物的就是他了。
說到底有問題的是他,他才是異類。
鬱謹把心中的衝動忍了下來。但那些假面發現沒有危險,又恬不知恥地湊到面前,幾乎把他出宴會廳的道路堵了個水泄不通。
現實與幻象交織在一起,他已經分不清,阻擋他的是現實中的人,還是他的幻覺。也不知道哪些是可以攻擊的敵人,而哪些其實是同類。
就在這個時候,鋼琴聲突然又響了起來。
彈鋼琴的人只是隨便按著鍵盤,不成曲調。但偏偏是這種不和諧的樂曲,將他從迷茫混沌的世界中拉了回來。
鬱謹側頭看去。鋼琴前坐著一個穿銀灰色西裝的男人,他背對著鬱謹,身形有些單薄,像是年紀不大,但可以看出身姿挺拔。他偶爾露出的手指修長漂亮,右手的中指上似乎戴著一枚紅寶石的戒指。
他的衣服沒有變成紅色或者藍色。
鬱謹心臟狂跳,撥開人群想向他的方向走。
這是他在這個詭異的世界裡,見到的唯一一個正常的人類。
人群像是聽從著鋼琴聲的指引,退潮般向兩邊讓開,在他和男人之間讓出一條道路。
似乎是聽到了他的腳步聲,男人停止了演奏,手指放在琴鍵上,等他到了身後,才起身面對著他。
鬱謹的腳步驀地停住。
他發現這個男人也帶著白色的假面,彎起的眼角和嘴角猶如月牙。在面具空洞的雙眼後,似乎隱藏著溫柔的笑意。
他紳士地伸出手來,像是在等待著鬱謹把手搭上去。
鬱謹默不作聲地看著他,他也不生氣,只是耐心地等待著,似乎篤定他會接受邀請。
鬱謹回頭看看齊刷刷盯著他看的面具人,堅定了逃離這個怪誕場所的信念,把手搭在了他手上。
笑聲似乎從年輕男人的面具背後溢出,他十指和鬱謹的十指相扣,溫暖的掌心貼著他的掌心,拉著他穿過人群。
鬱謹聽著嘈雜的人聲漸漸被自己甩在身後,無數白色的面具和自己擦肩而過,留下遺憾的歎息。
他被拉著穿過昏暗的過道,走上漆黑的樓梯,停在一間房門面前。
年輕男子在這個時候松開了手,替他打開房門,做了個“請”的姿勢。
鬱謹走進房間,他就關上房門,將自己隔絕在房門外。
鬱謹迅速打開房門,卻發現明亮的走廊空無一人,房門前不曾留有任何痕跡。
他適應了一下過於刺眼的燈光,回到房間打開燈,才發現這是他的臥室。
一切好像都恢復正常了。
鬱謹扯掉外套開了空調,坐到床上,把紫色的禮物盒扔在一邊,隨手撿起旁邊的禮物清單看。
看了兩行,他就沒了興趣。有一部分生日禮物被直接送到了他房裡,恐怕都是家裡人精挑細選想要他以後結交的。
和那些禮物盒比起來,這個紫色的禮物盒就顯得太樸素了。但鬱謹偏偏對他的興趣最大,拆掉包裝,從裡面抖出一枚藍絲絨的小盒子。
這個盒子看起來有些眼熟。
他打開盒子,果然看到裡面安靜躺著一枚藍寶石的戒指。戒指的內側刻著他的名字。
鬱謹控制不住地嘴角上揚,戴上戒指,把盒子放到抽屜裡,才發現禮物盒內還有一張卡片。
卡片是深藍色的背景,上面畫著一隻小美人魚,旁邊還有珊瑚和魚群,似乎描繪的是《海的女兒》的劇情。但鬱謹再怎麽聯想,也想不出這和自己有什麽關系。
他舉起卡片對著燈光,又試著用火烘烤,都看不出卡片背後隱藏的含義,只能疑惑地把卡片收了起來。
他心情正好,就拆起其他的禮物了。大部分禮物都是奢侈品,他本來見的就多,沒太大感覺。有的禮物倒是特別,但又過分獵奇,完全戳不到他的點,看來看去,還是覺得手上的戒指寶貴。
但他翻翻找找,倒是找到個奇怪的禮物。
這禮物的中間是個長方體的玻璃箱,箱壁很厚,裡面裝著深藍色的液體,箱底鋪了一層碎石子,從縫隙間伸出幾根搖曳的水草,幾隻小魚在裡面在水草間穿梭。水箱的上方和下方都有很厚的底,都是不透明的材質,刷著比箱內液體稍深一些的藍色。
鬱謹拿出卡片來對照,發現卡片上的藍色,和液體的藍色是一樣的。
卡片是在提醒他這個禮物?
他摸索著箱子表面,想確認箱子是否有機關,冷不丁在箱底摸到一個發條。
發條的旁邊卻刻著淺淺的刻度,似乎是更像那種旋轉的開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