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沒問題,但語氣聽著著實刺耳。鬱謹眼神一冷,抓住她的手腕,語氣有幾分不善:“我就是真的一事無成也不會求人。話說回來,既然他們以後這麽有用,姐你為什麽還不去結交他們呢?還浪費時間在我這裡。”
鬱姝知道他性格孤僻,但沒想到這次態度這麽強硬。她天生性格火爆,愣了幾秒,忿忿離去:“那隨便你,我是不會管你了。”
鬱謹看著她走出幾步,又重重踩著高跟鞋回來關門,一聲巨響把知了的叫聲都驚得高了幾個分貝,揉揉額角,又重新躺回了躺椅上,看著夜空出神。
鬱姝脾氣不好,他脾氣也不好。這個世界原本設定的鬱謹還算溫柔,雖然也不喜歡社交,也只是擺張冷冰冰的臉,該做的事還是會做。可是殼子裡裝的鬱謹要年長幾歲,又經過了兩個恐怖世界的熏陶,做事少了很多顧忌。
他知道鬱姝說的有道理,只是他天生不善交際,之前遊戲裡隻跟相關NPC交流還好,一下子要應對這麽熱鬧的場合,真的有心無力。
更何況他還有個毛病,吃軟不吃硬,好言相勸可能會心軟,對方強硬他只會強硬回去。
現在他無比想念第一個世界的丁鶴,簡直是他跟世界的完美傳話筒。
他看著院子裡的樹發呆。這棵樹長得高大茂盛,不知道樹枝的哪個角落藏著知了,嘰嘰喳喳爭吵得熱鬧。盛夏的夜晚燥熱難耐,偶爾有微風拂過,也溫溫熱熱,稍微降低了皮膚表面的溫度,卻還是撫不平內心的躁動。
他很久沒見過這麽寧靜而有生活氣息的景色了。
“砰。”耳邊突然傳來一聲玻璃被撞擊的聲響。
鬱謹瞬間警戒地看過去,發現通往宴會廳的玻璃門被什麽東西砸出裂縫。
玻璃並沒有碎,他這邊也沒看到石頭之類的東西,所以東西是從另一方砸過來的。
他站到門前,低頭看到門邊滾落著一隻小小的禮物盒。禮物盒是紫色的,上面扎著小巧的蝴蝶結,旁邊並沒有賀卡之類標注主人身份的東西。
送給他的禮物,應該統一被管家收起來了,不知道這隻怎麽落在了這裡。
他向宴會廳內張望了一下,會場中的人大多和身邊的人交談甚歡,偶爾也有人用殷切的目光注視著這邊,但看起來都不是禮物的主人。
他開門撿起禮物盒,輕輕晃了晃。
禮物盒內似乎還有個盒子。盒子的重量不重,和禮物盒的內壁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響。
他猜不出裡面是什麽,怕裡面藏著什麽奇怪的東西,先收了起來,準備找機會再開。
“你不是不舒服嗎,怎麽又出來了。”
鬱謹抬頭,正看到鬱姝舉著酒杯走過來。她的身邊還有一個中年男子和一個年輕女孩,看起來三個人之前正在交談。
中年男子看起來儒雅敦厚,狹長的眼睛卻閃著精光。旁邊的年輕女孩則乖巧站著,神色寧靜而略帶羞澀。
鬱姝簡短地介紹:“張叔叔,和他女兒安安。”
鬱謹神色疏離地點點頭,心裡跟明鏡似的。
鬱姝這是要給他介紹親事。
鬱姝暗地裡掐了一下他的手,壓低聲音道:“禮貌一點。”
他這邊冷冰冰的,對面卻全不在意,樂呵呵地問好。
鬱謹漫不經心地聽著,視線仍舊在人群中尋找。他還是想確認禮物盒的主人。
但耳邊中年男子的聲音過於聒噪,甚至掩蓋了宴會廳中的大多數聲音。鬱謹煩躁地松了松袖口,簡單地推辭:“抱歉,我還有些事,暫時要離開一下。”
“你又有什麽事。”鬱姝抓住他的手腕。
鬱謹回頭,想甩開她的手,卻怔在原地。
鬱姝那張豔麗得有些咄咄逼人的臉上,正戴著一張假面面具。慘白的面孔上,眼角和嘴角都彎著誇張的弧度,露出不合實際的詭異笑容。
宴會廳的燈光突然暗了下來,偏向於黃昏時的自然光,只是靠地面的光更明亮,上層的光反而暗淡一些。
鬱姝原本白色的禮服,不知為什麽變成了鮮紅色,紅色的蓬松裙擺下一雙筆直雪白的腿仿佛發著光,下面又接著是一雙顏色暗沉的紅色的鞋,讓這雙腿看起來仿佛突兀懸在空中。
鬱謹環顧四周,不僅她,中年男子和年輕女孩,以及宴會廳中的其他人,不知什麽時候都變成了這副樣子,臉上戴著一模一樣的白色假面,身上的禮服統一變成了紅色或者藍色。
白,紅,藍,他的世界仿佛只剩下這三種顏色。
這就是他不願意參加宴會的另一個原因。自從十六歲生了場重病,他就常常會看到幻覺,身邊的人隨時會變成這副樣子。而且幻覺的出現找不到規律,只知道他心情不好的時候大概率會出現,因此家裡的人對他都寬容一些。
家裡找了不少名醫,也請了跳大神的,中醫西醫天師教士一齊上陣,都找不到問題的緣由。久而久之,就有人懷疑他是裝病,鬱姝就是其中一員。
既然沒人相信,又解決不了,鬱謹也就不跟別人提這件事了,看到的時候就默默忍著。
反正這些人也不會怎麽害他,只是看起來有些精神汙染罷了。
鬱謹低頭看著手中的禮物盒。紫色作為紅色和藍色混合而成的顏色,竟然還保持了原樣,在這個荒誕的世界中給了他一分真實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