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錦擁著那孩子,隻覺心痛如絞。
就算沒有張氏這句話,她也一定會看護好這個孩子,畢竟這是她四弟顧偃的孩子。
骨肉親情,血濃於水。
“珠珠,你累了是吧?”顧錦溫柔的將張氏扶著躺回了床榻:“累了就歇歇,長姐會好好照看這個孩子的。”
張氏欣慰的揚起嘴角,有氣無力的點了點頭:“長姐,等珠珠睡著以後,你讓人給珠珠沐浴更衣,再畫些脂粉吧。珠珠想穿那件寧王妃妹妹送來的鵝黃蘇繡...王爺說過...我的膚色白...穿淺顏色的...好看...”
“好。”顧錦顛了顛懷中的孩子,溫柔的給張氏掩好了被子,身後的幾個貼身侍女見狀都忍不住跪地哀哭。聽聞哭聲的顧錦,神色倒平定了許多:“通報潞國公府,珹王妃薨逝,請君王擬旨傳令禮部備辦喪儀吧。”
黃昏之時,潞國公張業趕到珹王府中,守著女兒的屍身老淚縱橫。
張氏靜靜的躺在那裡,穿著鵝黃色的蘇繡宮裝,淡淡的脂粉掩蓋了生前灰白的臉色,嘴角掛著欣慰的笑容,就好似睡著了一般。
其實在成親之前,張氏根本沒有見過顧偃的面。
但是在顧偃掀開蓋頭的那一刻,她就愛上了眼前的少年。
她並不知做人妻子該是怎樣的。她嘴笨,學不會寧王妃那樣的左右逢源,更沒有寧王妃幹練又懂得持家。顧偃也從來沒有責怪過她。她辦不好事情被韓貴妃責罰,顧偃還會陪著她一起抄寫女訓到深夜,然後再揉著她抄痛的手腕,告訴她今後辦事要小心些。
在她眼裡,顧偃是這世上最好的丈夫。
雖然她的一生並不盡如人意,可她終究沒有後悔。
張氏去世的消息傳入宮中時,顧修才在紙上擬好了給那新生嬰兒取好的名字。
毓誠。
誠字是韓墨初選的,既全了他父親的封號,又是對這個孩子寄予厚望。
這個字,顧修和韓墨初都滿意。
元寶帶著消息過來時,面露難色一時間不知該如何說起。
還是韓墨初看出了端倪,直言與來報信的元寶說道:“今日是陛下生辰,若是珹王府中之事,你便直接傳旨禮部按典儀操辦就是了。”
一向伶俐的元寶聽了這話也著實發了一愣,心下暗想這位韓太傅怎能如此料事如神?免了他在君王生辰這日報喪的罪過。
“是,奴才明白,這便去辦。”說罷,元寶得了恩赦一般,快步從宣政殿的暖閣中退了出去。
元寶走後。
韓墨初拍了拍身邊顧修的肩膀若有若無道:“這孩子生在今日可見與陛下有緣,也與臣有緣。今後每年今日讓吳姑姑再多加一碗壽面就是了。”
“你一貫知道朕的心思,只是朕沒有想到會這樣快,朕終究是沒有照看好四哥的妻兒。”顧修側目看著擬名的紅箋上的“毓誠”二字,不自覺的歎氣:“一個孩子,生來便沒有了親父母。”
“臣也沒有親父母,臣自記事起身邊就只有先生和常如兩個人,臣身邊連一任血親都沒有。”韓墨初搭在顧修肩頭的手又重了幾分:“不過,臣從來不曾豔羨能承歡膝下的孩子,因為易先生給臣的疼愛,從來不比親父母少,所以......”
“你今後還有朕。”顧修脫口而出的話打斷了韓墨初接下來的陳詞,可是當四目相對,他突如其來的堅定又被那雙美麗的眸子輕易瓦解:“朕是說,今後你若是思念父母,朕可以讓你與他們建宗祠,立祖廟,只要你想,朕都允準。”
“陛下若是詞不達意便不必說了,臣什麽都明白。”韓墨初揚唇溫笑,如春日暖陽:“不必說,也明白。”
*
作者有話要說:
不曉得為什麽,寫到珠珠的時候我眼睛紅了。
第九十五章 駙馬
永定元年, 三月之初。
珹王世子出生,珹王妃難產離世,晴昭公主親上表章請旨撫養珹王世子。
顧修尚未準奏, 底下的反對之聲便頻頻而來, 弄得君王顧修又一次不得不將一件小小的家事, 帶到了前朝上來。
“諸位愛卿遞給朕的折子,朕看過了, 甚覺有理。”朝堂之上, 顧修端坐在龍書案後,頂戴的流珠毓冕遮了那雙眸子的戾氣,顯得更加深邃難測:“只是在這朝堂之上議家事,終究不是正理。”
台下為這事上了奏折的禦史們不知為何,心裡跳得突突的。
君王登基半載,朝中官員也摸清了這個小皇帝的脾性。顧修這個小皇帝喜歡做實政,辦實事,只要你才華出眾, 一心為公,所做對此王朝有益,他就容得下你。
若他容不下你,捅到你身上的也都是不可不避的軟刀子。再加上一個根本探不到底的韓太傅,這君臣兩個一個說軟話,一個說狠話,無聲無息就把你辦了。
今時今日他們奏請之言已經是斟酌在三了, 他們也並不是要彈劾公主,只是幾句諫言而已, 也不知君王顧修能不能容得下他們。
“諸位愛卿的諫言, 朕都讀過了。晴昭公主是未嫁之身, 未嫁之身撫養幼子確實有諸多不便。”顧修坐在高台之上,環顧台下群臣,頓了頓又道:“所以,朕決定為公主賜婚。”
顧修一句話,滿朝嘩然。
新任的禦史中丞梁宇直接雙膝跪地,撲通一聲栽在了殿前,猶如泣涕驚雷一般哭諫道:“陛下!先帝崩逝尚且不滿三年,您怎可就此為公主賜婚啊!這不是陷公主殿下於不孝之境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