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東家客氣了,分內之事,應當的。”程管事也忙起身舉杯飲下,“還未恭喜東家一舉拿下江南銀葉的貿易權,我再敬您一杯。”
喬知舒受了,“程叔快坐下,今日就咱們三人,來就是為了吃羊肉,順便……若是並州有什麽讓您覺得麻煩的事,您同我說便是,我來想辦法。”
“多謝二東家體恤,我這……還真有一件事拿不定主意。”
“嗯?”喬知舒放下筷子,微微笑著說:“程叔說就是,我來拿主意,哥哥回來,有我頂著呢。”
程叔連連點頭,“咱們並州往年都同富豐縣三江村的茶園戶收茶,這上半年,三江村那家茶園戶鬧了一條人命,縣衙判了賈家為過錯方,怕是不好再合作了。”
“人命?程叔可打聽了?怎麽出的事?”喬知舒吃了一驚。
“那茶園戶一家姓賈,死的是賈家的兒媳,聽說是賈家和大德莊分號有借貸關系往來,某日賈兒媳歸家說被大德莊分號的掌櫃給欺辱了,賈家兒子上大德莊討說法,卻被大德莊打了出去,縣城傳賈兒媳是個不守婦道的女人,賈兒媳在家中上吊自殺,隨後賈家報了官。
縣令大人查了幾日,大德莊分號的掌櫃拒不承認辱了賈兒媳的清白,賈兒媳又死無對證,最後縣令大人認定是賈家兒子胡亂惹事,反倒毀了自己娘子的清白,使得賈兒媳無顏存活於世,打了二十板子,此案就這樣了結了。
現在賈家揚言要去盛京告禦狀,但是苦於沒有盤纏,大德莊在南北商隊的影響力那是得罪不得的,唉……”
喬知舒看了眼茅尖,心裡暗喜呢,大德莊?他和哥哥可不怕得罪。
雖說不怕得罪,但是他也要慎重,“那根據程叔的了解,賈兒媳的死到底是誰的原因?賈家告禦狀可有勝算?”
“這個嘛?我拿不定主意,其實也是因為對賈家心有憐憫。二東家有所不知,大德莊總號在江州,原是比不得江州的萬太平商號的,但是近幾年他們突然財力驚人,一日就發行了百萬串交子!”
百萬串交子,折合白銀百萬兩,僅一日就有百萬兩的走帳,確實驚人。
“也因此,大德莊在各州各縣都開了分號,這分號一多,管起來可就吃力了,富豐縣那家的掌櫃恰好就是個好色的登徒浪子,在富豐縣是出了名的,但是人家背靠大德莊,無人能奈他何啊。”
喬知舒若有所思,“程叔,此事不急,我這趟來也是為了收購冬茶事宜,且等我去查查情況。”
“好,我定盡心輔助二東家。”
喬知舒決定先親自探查兩日,說不得此事能化解江州銀葉之危機。
第47章
喬知舒借著在並州收購冬茶為由, 在富豐縣小住了幾日,稍稍打聽了一番賈兒媳一案,從縣城百姓的口中,對賈家和大德莊分號掌櫃有了淺層的認識。
基本上縣城百姓都確定了, 侵犯賈兒媳是分號掌櫃乾出來的事。
再去到三江村, 見到了萬念俱灰, 形如枯槁的賈家五口人。因為縣令大人已經拍板定案,賈家的幫工跑完了, 遭受兒媳死亡的痛苦, 還被孤立嫌棄, 賈家幾口人已經快要活不下去了。
甚至他們一家人在聽到茅尖說是來幫助他們申冤後,更是準備閉門謝客。看來長時間的煎熬和痛苦, 已經讓這一家人沒有了鬥爭的希望了。
喬知舒內心五味陳雜,也誠懇地說道:“此事若你們能真的放下, 內心不再痛苦,那自然是最好。”
接著, 吩咐茅尖拿了些銀子送到賈家人手上。
沒了媳婦兒的賈兒子看著施善的二人,抬起胳膊以手背拭淚, “好好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如何能不痛苦?但痛苦又有什麽辦法?怨我蠢,鬧得人盡皆知!害了我妻……”
看樣子, 這賈兒子這段時日沒少被人戳脊梁骨, 沒少被人罵是他害死了自己的媳婦。
痛苦自責,還有悲憤不甘,讓這個農家漢子哽咽難鳴。
喬知舒冷靜分析道:“你為人夫,妻子被人欺負, 是個男人都會捏起拳頭,你蠢與不蠢,錯與無錯,自會有上天、有官府來評判。但大德莊的掌櫃欺負了你妻子是事實,不能因為旁人認定了是你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就由得那惡人逍遙自在。”
茅尖也跟著說:“嘴長他們身上,他們隻管說,可他們誰會為你妻子的清白討回公道呢?”
不能因為賈兒子老實魯莽,就把所有的過錯都推給他。賈兒子這樣的人在大慶朝可太普遍了,雖上過幾天私塾,稍微認得幾個大字,但是終年面朝黃土背靠天,天生和生長環境的原因,使得他遇事不冷靜,不能夠全面的保護好自己和家人。
這種人最容易吃虧,畢竟誰能下地府去問賈兒媳:你是覺得被欺辱了不想活了?還是因你丈夫去幫你討公道,反倒讓此事鬧大而不想活了?
釀成大錯,失去妻子,他有責任,但他也有為妻子的清白討個公道的權力。
喬知舒那番話,讓賈家人瞬間有了方向,更是讓賈兒子直接跪向二老,看著喬知舒留下的銀兩,堅定地說:“爹,娘,兒還是決定要上京告禦狀!”
他娘哭紅了眼,“可官爺說了,這事就算告到大理寺,那掌櫃沒了命,你可能也要被流放啊!兒啊……”
“就算被流放,就算是死在了他鄉,下到地府,我也才有臉見她。”賈兒子自責,但是替妻子報仇的決心是不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