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吧,我最近吃的不多,鋪子裡忙,我應該不很重!”
孫家隨從原本焦急煩躁的心情瞬間消化了,確實有被體貼到,他咧了咧嘴,彎下腰去,示意表少爺上背。
喬知舒確定了對方的笑是願意的,才放下心踩上肩去,兩手輕輕扒著院牆,探起小腦袋。
縣衙院子裡有馬廄,有兵器架,有兩個手持刑杖的官差在聊剛剛進去的秀才爺。
“這回來的是縣太爺的生員,估計是要放人了。”
“那不也吃了板子?”
“嗐,一群蚍蜉,妄想撼動大樹,每人挨了三十板子就安生了……”
“可不?大人早交代過,鬧事的茶農隻管打!聽說府城那麽些大老爺也照樣挨屁股板子……”
“挨了打才知道疼,要我說這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這些個茶農家裡不定多殷實呢。”
……
喬知舒皺起眉毛,跳下地後摸了摸自己的屁股,看著孫家奴仆道:“你身上可有銀子傍身?”
那人點頭就開始掏腰包,“表少爺可是要打點一二?不過,我之前試過了……”
“不是我要。”喬知舒擺擺手,“你去雇一輛馬車來,記得讓鋪一層厚褥子。”
“是!表少爺心細如針,我真是愚笨竟還需要提醒。”那人攏好衣領,看著瘦小矮矮的喬知舒,不太放心,“那表少爺我去了?您、您可千萬別丟了。”
喬知舒嗯嗯點頭,“我不走開,這裡是縣衙門口,安全的。”
於是孫家隨從幾乎是一路小跑去驛站叫馬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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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又過了兩刻鍾,喬知舒才終於等到了盛堯攙著滿頭冷汗的小舅出來了,身後跟著個邁不開步子的隨從。
“小舅!”喬知舒也過去攙扶孫鴻潤,一邊對盛堯說:“哥哥,我讓人去叫馬車了,去了有一會兒了。”
“好。”
孫鴻潤陰著臉,有些死氣沉沉的,什麽話也沒說,或許此時他滿腦子都是一家子如何過冬?采茶農、炒茶工的工錢又要去哪處尋?孫家只有他一個勞動力,上有老下有小,年年產茶,富足卻不富余。
子嗣稀薄是生在這個朝代的悲哀,家中缺少勞動力不說,遇上什麽事,也沒有兄弟姐妹能福禍相依。
蹋噠踏噠……
馬蹄踩在地面的聲音和車軲轆滾動的聲音傳來,暫時地停頓了一會兒,待人都上了馬車,又‘蹋噠踏噠’從縣衙門口離去。
等回到孫家宅,已經是深夜。
孫家人老少都睡著了,舅娘陶氏也因為懷著身子,近期嗜睡,所以沒有等丈夫歸來。
於是盛堯將孫鴻潤扶去書房床上趴著了,孫鴻潤讓他倆也快去歇息,自己要獨處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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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回到自己的房間,盛堯取了火折子燃燈,背對著喬知舒道:“我去打水。”
喬知舒已經去開了櫃子抱被褥出來鋪床了,“嗯。”
兩人就好像回到了龍井村一般,水打回來後,一起洗了腳,盛堯腿長將木盆挪遠了,才躺下。
喬知舒挨著哥哥,夜冷井水更涼,他的腳丫子冷冰冰的,鑽進被窩就將腳擠盛堯腿間捂著。盛堯常騎馬,縣學時常有蹴鞠活動,所以他不是那種一門心思隻讀書的白面書生,身強體壯,身上什麽時候都熱烘烘的。
盛堯抬手將他摟住了,在黑暗中,用低低的聲音道:“七月盛夏你也這樣畏冷,以後吃飯不許挑薑絲出去。”
喬知舒伸手環著哥哥的腰,暖舒服了,閉眼裝死。
盛堯好氣的隔著被子拍他的背。
喬知舒這才嘟囔:“山上冷呀。”
“那也不許浪費。”盛堯堅持,他其實只有來孫家才會和喬知舒一張床,龍井村裡有喬知舒的小竹床。
“沒浪費呀,哥哥不是吃了麽?”喬知舒在盛堯腿上蹭蹭腳汲取溫暖,因為薑絲夾給哥哥,哥哥會吃掉,所以他才允許自己不吃討厭的薑絲的嘛。
“……”盛堯不想說話了。
但又不服,所以換了個話題,“我今日跟縣丞大人聊了幾句,茶葉滯銷一事不簡單。”
喬知舒抬起小腦瓜,在黑暗中睜眼,只能仰視到盛堯的臉部輪廓,眉骨隆起,鼻梁高挺。
“縣丞大人怎麽說?”
盛堯:“大人說不存在弄不到茶引一說,只要拿上銀子去茶馬司,多少茶引都有。大人沒有撒謊的必要,一直以來和小舅交易的茶商,必定有問題。”
“說起商人……”喬知舒帶歪話題,有點兒炫耀的小意思,將開業那場鬧劇說給盛堯聽,“……幫我們解圍的那個伯伯叫萬成器,聽人群的說他是州府的萬太平商號二東家!”
盛堯在黑暗中挑了挑眉,微微抬頭看小家夥,抬起一隻手兜了兜他的小下巴。
讚許道:“你向來早慧機靈,和你講道理你總能舉一反三。這事就是靠你講道理擺平的,你為人君子,自然就有君子同你交好,所以你又能從萬二東家那裡知道‘無商不尖’的典故,將來這個也會為你解決其他遇到的問題。”
喬知舒嘻嘻笑,被誇了沒有不開心的,哥哥教他做一個君子,他做到啦。
盛堯:“萬事無絕對。睡吧,明日去聽聽小舅怎麽說,若真是一幫無奸不商的,咱們也好早做應對。”
“嗯!”喬知舒蹭了蹭臉蛋兒,抱著哥哥的腰閉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