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知舒驚訝:“啊?崗兒不想住縣城了麽?他沒同我說過……我、我太忙了,隻天黑才能抱他玩兒一會兒。”
盛堯:“那他應當只是夢到奶奶,想奶奶了吧。”
喬知舒轉身回去疊被子,“我也想奶奶啦,那今晚就回去陪崗兒,明天早上回村去。”
盛堯應了聲,出門去倒了洗腳水。洗漱完,二人一齊去了書房尋小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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書房裡,隨從給孫鴻潤打了水洗漱,然後就出去了,留他們三人在書房商議。
盛堯先開口,將他和縣丞大人的對話說與小舅聽。
“……縣丞的意思是,茶商去茶馬司購茶引即可自由交易,不該去鬧衙門。”
孫鴻潤常年跟茶商打交道,被衙門收拾了一頓後,他原本一腔怒火在朝廷的,但經過一夜的思考,他有了其他的想法。
孫鴻潤:“他娘的,這幫奸商給我們上套了,我跟他們打了十來年交道,還有什麽想不透的?這幫孫賊是終於有了借口壓茶價了!”
盛堯馬上就聽明白了,昨天和縣丞大人聊完,其實他也覺出貓膩來了。
他分析道:“小舅的意思是,這些茶商借著朝廷新建立的《茶引製》,串通一氣不收茶,茶農賣不出茶去衙門鬧,事關朝廷,衙門不敢鬧大,所以仗刑茶農小事化了。”
“屆時,茶農投狀無果,等下去,新茶擱置成陳茶更賣不上價,最終一定會讓利給這些商人。”
孫鴻潤趴著扭身看盛堯,眼裡的讚許十分明顯,“不錯!小舅沒料到你小子,竟然也這樣精通商人內活兒。”
喬知舒半睜著眼睛顯得很呆,因為聽的一知半解,此時還挺茫然的。但是聽小舅誇哥哥,他知道哥哥說對啦!
他哼了一聲,“當真是無奸不商!幸好哥哥看穿了他們的把戲,那哥,我們要怎麽將茶葉賣與他們啊?”
盛堯大方一笑,“為何一定要賣給他們?”
孫鴻潤這次是直接佩服小外甥了,他朗聲大笑:“不錯,商人不仁,必將自食惡果,我寧願讓一分利給東縣,給西縣,也不要傻立於他們股掌之間!”
盛堯也正有此意,“傷筋動骨一百天,小舅,這趟就讓外甥前往吧,把你得力的人借給我,我得去趟東縣。”
東縣在另一個方向,從上井村過去,距離和回縣城是一樣的。
“你去?你要做何?”孫鴻潤不解。
“旬假結束的時候,長姐回家了,勤著勞作幾日又回東鎮了,問她什麽也不說,我擔心。”
孫鴻潤想到外甥女那個賭鬼丈夫,也是頭疼,遂同意了。
“也好,那你便代小舅買些禮物送去。你這趟若和東縣談成了,小舅往後就往東縣跑了,也能時常顧上鶯姐兒。”
盛堯點點頭,“外甥也是這個私心。”
待盛堯和喬知舒出了門,孫鴻潤還一臉喜色,妻子陶氏端著早飯來看他,見他臉上帶笑,也跟著松了口氣,問他笑什麽。
孫鴻潤:“堯兒長大了,思維縝密,行事沉穩,你是不知道!我們談起商人之事,他把那些商人的心思摸得透透的!”
“是嗎?”陶氏坐在丈夫身邊,素手撥了撥丈夫稍顯凌亂的鬢角,“隻盼我肚子裡的是個小漢子,將來能像堯兒一樣為你分憂。”
孫鴻潤撐起身子,伸手蓋上陶氏微微隆起的腹部,“只要不鬧你,都好。”
陶氏羞紅了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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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徹底亮了起來。
盛堯和喬知舒也喝完了早粥,二人領著昨日那個隨從,叫茅尖的男子一同下山,三人兩馬,朝東縣去。他們去找東縣最大的曹家茶號的大東家,曹忠義。
與此同時,香雪甜糕鋪子門口來了一位麻衣老和尚。
他不停地在叩門,鋪子還沒開,還是後廚裡給盛雪做幫工的人跑去開了條門縫兒。
“可是要買……大師若要化緣,待天亮了再來吧,糕點還在鍋裡,”
老和尚合掌,“阿彌陀佛,貧僧尋人,這裡可是盛崗的家門?”
……
這位後廚幫工回去跟盛雪說了一聲,盛雪取下圍布往鋪子門口去,聽了老和尚說出盛崗的名字,忙把人迎了進來,帶去二樓盛崗的房間。
聞訊而來的還有盛紹元和盛岩,方荷暈過去之後半夜醒了,這會兒還在睡。
看到奄奄一息的盛崗,圓通大師雙手合十:“阿彌陀佛。”
“出家人守五戒,言出必行。日前受到貴府小施主的饋贈,貧僧回到禪寺代為盛崗小施主給佛祖上香,香入爐則滅,取出則複燃,乃佛祖顯靈之兆。”
“凡塵汙濁,盛崗小施主無法在這市井存活,幸有佛祖垂憐,希望小施主能皈依我佛。”
盛紹元眼裡重新燃起了希望,前朝有過病弱的皇子出家保命一說,不過他要確認一下,“大師的意思,我兒還能活過來嗎?”
圓通大師:“病因起肺,肺病交攻,地大不調,這市井之氣不利其生,若能隱於世外,或可生還。”
從未謀面,卻能說出弟弟的名字,沒碰弟弟,卻能說出弟弟的病因!
盛雪瞳孔放大,她緩緩靠近老和尚,聲音微微顫抖,“敢問大師,人……真的能死而複生嗎?又為什麽能?”
圓通大師轉動身子,面向盛雪,細細觀其面容,語氣波瀾不驚:“人能轉世,世有輪回,總有它的原因。施主且記,萬物於鏡皆為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