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巒有時也會納罕,祁沉笙被他劃傷的那隻眼睛,究竟還能不能看得到?
大約是能的吧?
汪巒這樣想著,眷眷地撐起身子,伏到祁沉笙的身後,雙手深深地抱住了他的腰背,將下巴抵在他的肩上。
祁沉笙感覺到了他的靠近,隨即側過身去,扶住了汪巒的身子,讓他躺在了自己的懷裡:“九哥終於醒了,這一覺睡得可真久。”
汪巒卻只是笑笑,沒有說話,先是伸手觸著祁沉笙手中的白瓷小瓶,而後又微仰起頭來,望著他的臉微微出神。
祁沉笙也不催促,一下又一下地撩撥著汪巒稍長而又柔軟的發絲,享受著兩人之間悠閑的沉默,許久後才問道:“九哥,在想些什麽?”
“我在想……”汪巒輕咳了兩聲,指尖落到了祁沉笙的臉側,而後慢慢移動劃向他灰色的殘眸,終於能夠平靜地問出那個問題:“沉笙……你的這隻眼睛,還能看得見嗎?”
“怎麽突然問起這個?”祁沉笙微微一愣,不甚在意地笑笑,而後吻上汪巒的指尖,握著他的手拿回胸前。
汪巒搖搖頭,他又往祁沉笙懷裡靠了靠,沒有什麽原因,他也說不出什麽原因,許是愧疚,或是難過,又許只是單純的想要知道。
“能看到一些,”祁沉笙抬起眼眸,殘目在透入千工床的陽光下,顏色越發淺淡。好似真的無神,又好似藏了太多思緒:“大半時候,只能看到個輪廓。”
說到這裡,祁沉笙的言語頓了頓,垂眸望向懷中的汪巒 ,在他的額頭上輕吻幾下:“但是看向九哥的時候不一樣。”
“我眼中的九哥,很清楚。”
他的手沿著汪巒的發絲而上,撫摸著汪巒的面容,低低地又重複道:“一直很清楚……”
不知從哪一刻起,汪巒的手臂一點點攀住祁沉笙的脖頸,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唇,祁沉笙隨即逐漸用力,由淺嘗到深吻,汲取著每一絲汪巒的氣息。
汪巒很快便有些撐不住了,他輕輕地拍打著祁沉笙的後背,得來片刻的輕喘,可很快便又被祁沉笙再次吻住,惹得身子若重陷昨日的溫纏。
祁沉笙擁著汪巒,手掌下是他極瘦極瘦的腰身,圍攏著環握住時,便能引來懷中人難以抑製地顫動。
那雙雀鳥似的眼眸,也乍然蘊漫上水痕,如祈如求地望著他,但這只會引出他心中更為深沉的侵略欲。
九哥……九哥……
九哥在我的懷裡……
九哥是我一個人的……
眼睛看不看得到,又有什麽關系,汪巒的樣子早就刻在他的心臟,烙入他的靈魂。不要說瞎了一隻眼睛,便是這身軀化成了灰燼,也絕無法抹去分毫。
“沉笙——”汪巒的聲音脆弱得,仿若薄冰結成的淨瓶,勾著祁沉笙欺身將一切碾碎。
就在被炙熱的懷抱所融化,再次陷入迷亂前的最後一刻,汪巒氣音低低地喘歎道:“說好的今晚才——”
可惜,連他自己都無法兌現那句“承諾”了。
“我們少爺的意思,是去西邊院裡的浣紗樓,那邊一應東西都已經收拾好了,六點鍾之後你帶著二少爺他們過去就行了。”
屋外的柳樹蔭裡,祁家三少爺身邊的小廝阮吉正與豐山傳著話,這人剛來時,本想親自見著祁沉笙說。
可豐山剛把他往屋裡一領,就聽到了內間臥房裡傳來的些許動靜,那裡還敢再讓他留下,豐山立刻就拽著阮吉的袖子,輕手輕腳的溜了出來。
“好,好,我知道了,”豐山一連聲應著,眨巴眨巴眼又想想:“那浣紗樓在哪?怎麽之前不曾聽過你們西院還有這樣的地方?”
“也不怪你不知道,”阮吉與豐山差不多年歲,又都是打小就在祁家當差的,故而說起閑話來分外熟絡:“我起先也沒去過哪裡,據說原來是三老爺的地方,不知怎的閑置了好些年。”
“我們少爺這不也到了年紀,在外有了個相好的人,前兒預備著要偷偷先接進府裡來……這不,才從三老爺那裡討了這座小樓來。”
“三少爺也有相好的了?”豐山來了驚訝地張大了嘴,在他印象裡,二房的兩位少爺,可都是端端正正的老實人,祁朝輝也會偷著養人,這確實是很難想象的。
“那,那必定是個美人吧?”
“我也沒見過……人還沒領回來呢,”阮吉搖搖頭,繼續說著:“這不剛收拾了收拾屋子,就逢著二少爺回來了,我們少爺就想著先在裡頭擺個小宴,算是暖暖屋子。”
“是該這麽著,畢竟那麽多年沒住人了,”豐山點點頭,而後又問道:“那今晚都請了哪些人?同輩的少爺小姐都請了嗎?”
“請是都請了,但也有好些不來的,”阮吉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大少爺那邊得了準信,說是準備老太爺過壽的事兒,實在不得空。”
“我們朝輝、暮耀少爺必定是要去的……我聽著那意思,尚汶少爺和望祥少爺好似也要去。”
“小姐那邊,如苓小姐不來,如茉小姐說是午後中了暑氣,便只有如蓉如茜兩位小姐了。”
“至於還有什麽旁的人,也是說不準的。”
豐山跟著數了數,覺得人並不多,剛要繼續議論什麽,便聽見內間傳來響動,忙打發了阮吉離開,自己趕了進去。
第70章 怨嬰影(十六) 咱們這一趟怕是真的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