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巒的身邊,一言不發的祁沉笙,他正望著死去的如蓉,臉上沒有一絲多余的神情。
隨著祁暮耀的哭聲漸漸變小,黑暗與寂靜又席卷而來,恐懼仍舊在每個人的心頭徘徊著,不曾離去。
嬰兒的哭泣聲,像是裹了毒鉤的誘餌,自上方斷裂的樓板處傳來。
沒有人知道,這一次它又將奪取誰的性命。
“我們……該怎麽辦?”興許真的是太怕了,一向寡言的祁如茜,哆嗦著抓住哥哥的手,又哭著問道。
汪巒也詢問般看向祁沉笙,得到了沒有聲音的回答。
幾個仆人重新聚到了一起,比起祁家的少爺小姐們,他們更像是今晚這場噩夢的無辜牽連者。
即便真的慘死,也不見得會有關注。
這時候,祁暮耀再次從地上站了起來,他沒有再讓旁人幫忙,自己吃力地將妹妹安放到了一旁,又用力扯下窗簾,蓋到了她的身上。
做完這一切後,他拖著極為沉重的,仿佛下一刻就要倒下的步子,向樓梯的方向走去。
“暮耀!”祁尚汶忍不住喊了他一聲,想要勸他什麽,可當祁暮耀回過頭來,那本就不算明亮的手提電燈照亮了他,通紅得布滿血絲的雙眼時,祁尚汶還是閉上了嘴。
祁望祥的身子也虛弱得再無法動彈了,但他還是掙扎著爬起來,勉強跟在祁暮耀的後面。
“我們也上樓嗎?”汪巒抬頭望望樓梯,又有些擔憂地扶著祁沉笙的手臂,低聲問道:“沉笙,你跟我說實話,剛剛有沒有摔到壓到?”
祁沉笙托起了汪巒扶著他的手,放在唇邊輕輕吻過,而後說道:“自然是要跟過去看看的。”
“九哥放心,”他說著,垂眸量著汪巒幾乎不盈握的腰身,又低聲說道:“再說了,九哥這樣瘦,能壓到我什麽。”
汪巒還是不放心,但眼下這般情形,倒也著實沒工夫讓他再顧慮,隻好扶著祁沉笙,也往那樓梯上走去。
祁尚汶一時間有些拿不定主意,他下意識地不想去樓上接近那鬼嬰,但又想要與眾人聚在一起。
他怎麽也做不了決定,隻好湊到了邱表哥面前,想要他也出些主意。
可誰知那邱表哥,一聽到要跟上前去,立刻瘋了般,一手死死地抓住如茜,不住地向後退去:“不,不,我不去。”
祁尚汶沒想到他會有那麽大的反應,剛要開口勸說時,卻不料邱表哥驟然發瘋,抓著如茜,轉身就衝向黑暗,隻留下他顛七倒八的話音:“我不去,我要跑,跑,我帶著茜兒跑就是!”
祁尚汶見狀,哪裡還顧得上什麽糾結不糾結,趕忙就追了上去。
三人的身影沒過多久,便徹底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九哥,走吧。”祁沉笙握握汪巒的手,引著他重新踏上了樓梯。
汪巒張張口,想要說些什麽,但目光觸及到自己指間那絳色的戒指,最終還是又用雙手扶住了祁沉笙,專心邁起了台階。
原本跟著祁尚汶的兩個小廝,這下追也追不上,留也不敢留,隻好認命地也上了樓。
陳舊的樓梯,隨著他們的步子,發出越來越沉重的聲響。
他們來到了剛剛的二樓,可是鬼嬰的哭聲卻仍舊在更高的地方回蕩,繼續引誘他們沿著樓梯向上。
祁暮耀已經沒法思考或是恐懼什麽了,巨大的悲傷使他的身體,如今只剩下了本能--他要殺了鬼嬰,為哥哥和如蓉報仇!
於是他想都沒想,就向上繼續走去。祁望祥有心去跟,但身體實在撐不住了,只能依靠著脫了皮的牆,起起伏伏地喘息著。
汪巒其實並沒有比他好太多,他在意著祁沉笙後背的傷,本不想表露出來什麽。無奈有心卻無力,身子越發虛沉了,眼瞧著一步沒邁好,竟向前撲去。還好祁沉笙眼疾身快,將他一把攬回到懷中。
“咳咳咳……咳咳咳……”汪巒無法抑製地咳嗽起來,但還是不住地搖著頭,示意自己沒事。祁沉笙當然不信,將他乾脆一把橫抱起來,就繼續往樓上走去。
這若放在平時,汪巒也早就被這般抱慣了,可如今他卻還記掛著摔下樓時,祁沉笙墊在他身下的事。生怕會再加重他腰背上的傷,不斷推拒著他的肩膀。
“九哥要是真的想要我輕松些,就別再亂動了,”祁沉笙卻也沒有半分退讓的意思,仍舊緊抱著他,低聲說道:“我是不會放你下來的。”
“沉笙……”汪巒當然知道,祁沉笙絕對是說到做到的,隻好輕靠在他的懷中,盡力平複下咳喘,減輕些祁沉笙的負擔。
就這樣,兩人也終於登上了這浣紗樓的第三層。
走在最前頭的祁暮耀,手提著電燈的光,已經為他們照亮了方寸之地。
這裡與滿是雜物,堆積成山的二樓很是不同,雖然也被隔成了幾小間,但物品的擺放卻相對整齊,只不過上面覆蓋著厚厚的塵土,只能依稀想象本來的模樣。
汪巒心中劃過絲疑惑,隨即在祁沉笙的耳邊問道:“當年的傳聞中……咳咳,有沒有提到過,那位吳氏住在幾層?”
“並沒有。”祁沉笙聽完後,就搖了搖頭,又對汪巒說道:“但九哥的猜測,可能是對的。”
吳氏與鬼嬰住過的房間,也許並不在下面,而是在這三樓上。
就在這時。鬼嬰的哭聲,從其中一間屋子裡傳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