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等候已久的祁暮耀,也一步步地走到了那間屋子的房門前,他緩緩抬起了手--
第76章 怨嬰影(二二) 今晚第三個死去的祁家……
“吱呀--”
眾人眼前這難得完整的房門, 就這麽被祁暮耀輕巧地推開了。
汪巒被揚起的塵土,嗆得捂嘴咳嗽幾聲,待回神去看是, 祁暮耀已經提著燈,走了進去。
這應當才是吳氏當年所居的臥房,對門處不過三四步外,便是架落了塵的屏風,汪巒拍拍祁沉笙的手臂, 示意他將自己放下來。
祁沉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後,還是照做了,但手臂還是攬護在汪巒的腰上, 才許他提著燈去細瞧那屏風。
只見它木架中所裱的,乃是一方織物,上面絲線交錯成的應為熱熱鬧鬧的“百子聚福”紋樣。
大約是因著時候久遠,又無人打理, 旁的還好說,唯有那織物上的百子,原本白淨的臉, 此刻已被塵土覆染成了死灰般的顏色, 透著種種說不出的詭異。
如此倒不像是百子聚福了, 反像是百子舉喪。
這般想著,汪巒再看那屏風時, 便覺耳畔傳來紛亂嘈雜的哀樂,百十個幼童,或哭或笑地參雜其中,仿佛整架屏風都活了過來。
可……這是要給誰辦喪事呢?
汪巒的眼眸中,漸漸升起了難以融釋的迷茫, 他好像已經被拖拽入屏風中,身邊擠滿了哭笑的孩子,他們個個面色土灰,早已死去多時,雙眼渾濁而乾涸,身上卻還穿著金紅色的喜衣。
汪巒被推擠在其間,動也動不了,只能隨著小兒群們走著,走著,走著……
就在這時,他的眼前浮現出了一隻通體漆黑的棺材。
到了--無端地,汪巒在心中對自己說到。
身邊的幼童們不再擁擠,而是都靜立在原地,像一具具站立的屍體,臉上卻還是掛著似哭的笑容。
而汪巒也終於可以,按著“自己”的意願,向那口高大的棺材走去。
他一步一步地走到了棺材邊,踮起了腳想要看看裡面究竟躺了誰,可這棺材卻扣著厚重的蓋子,汪巒只能用盡全力,雙手使勁推。
棺材被推開了一條小縫,而圍聚在棺材四周的幼童們,也齊刷刷地向著他邁進一步。
可汪巒卻像是看不到似的,繼續用力地推著棺材蓋,讓那漆黑的縫隙又擴大了幾分,屍體般的幼童們,也再次邁步上前,幾乎將整個棺材都圍攏起來。
快了,就快要開了,汪巒的雙眼緊緊地注視著手下的棺材蓋,用盡全身的力氣去推著。
誰知那棺材蓋卻驟然一松,在他大力的推動下,豁然完全打開,汪巒身子一晃,本就不穩,不料那些圍聚而來的幼童們,卻頓時一擁而上,乾枯的小手雜亂地將汪巒向棺材中推去。
汪巒終於在最後的瞬間,恢復了清明,可惜已經太晚了,他整個人無法抗拒地跌了下去--
巨大的恐懼從心中湧起,他並不能看清棺材中究竟躺著什麽人,又或者……它本就是空的,是為他準備的。
可下一刻他卻感覺到,自己跌入的,是溫暖而熟悉的懷抱。
汪巒不敢置信地睜開雙眼,看到的竟是祁沉笙若含笑意的面容,灰色的殘目冰冷地睨著他的身後,轉而又溫柔地望向他,明明沒有半點神光,在汪巒心中卻勝過了萬千。
“九哥真是,要我時時刻刻都緊看著才行。”
先經險境,如今又乍然放松,汪巒隻覺半分力氣都沒了,眷眷地靠在祁沉笙肩上,鼻間盡是對方的氣息,半晌後才說道:“那不若……還是按你說的,回去給我打隻金籠吧。”
祁沉笙似是又笑了聲,伸手捂住了汪巒的眼睛:“九哥能這樣想,我很是高興--”
汪巒什麽都看不見了,他祁沉笙的話語落後能,他就聽到身邊又響起了幼童的哭笑聲,祁沉笙抱著他似乎快速地穿行而過,片刻後連那些紛雜的哭笑聲也消失了,周遭變得安靜起來,只能聽見有人在前方低語。
“五哥……你慢些,小心些……”
祁沉笙的手松開了,汪巒重新睜開了眼睛,看到的仍是那架繡著百子聚福的屏風,祁望祥與祁暮耀已經繞過這裡,去了前頭。
“噓--”汪巒剛想開口,祁沉笙卻抵住他的唇,輕輕搖了下頭。
汪巒隨即垂下了眼眸,指尖摩挲過那枚微微發熱的絳石戒指,重新靠回到祁沉笙懷裡,全當作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二哥,你們在做什麽?”這時候,望祥的聲音從前方傳來,帶著絲恐懼與擔憂。
“沒什麽,”祁沉笙抱著汪巒,從屏風後走了出來,語氣淡淡地解釋道:“九哥的身子不太舒服,我剛剛在給他喂藥。”
望祥又說了些什麽,汪巒也沒怎麽聽清,側目看向屏風後的房間。
這應當只是個外間,並不怎麽大,幾張桌椅雖沒有殘壞,但也落滿了灰塵,靠牆又放了三五個立櫃,祁暮耀已經過去,一一打開了,但裡面要麽是空的,要麽隻放了些尋常的衣物被褥。
整個外間沒有窗戶,正前方卻有一道厚重的帳簾,帳簾之後應當才是那位吳氏的臥房。房間中不知何處,又傳來了陣陣冷風,但那帳簾卻紋絲不動,只是詭秘地透著,來自窗外的,猩紅色的光。
帳簾好似故意地,在等待人走上前去,將它拉開,好放出那張著血口的嬰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