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巒又被祁沉笙喂了小半碗粥,兩人歇過之後,便也不再耽誤,帶著小丫頭英桃就往東院去了。
之前在車上路過東院時,汪巒還覺得這邊佔地不小,若隻供大老爺祁隆勳住,裡頭應是頗為寬敞的。
可誰知真正隨著祁沉笙走進來後,卻覺得十分壓抑。走不上幾步便有院落圍牆相隔,連同什麽應作布景的假山池沼,也被分得零零散散,當真是糟蹋了好院子。
“當年老太爺覺得他是長子,才單獨分了東院給他,”祁沉笙攬著汪巒,不知何時已將紳士杖握於手中,邊走邊諷刺地笑道:“我有幾年沒進來瞧過了,他倒是當真沒有浪費這塊地方。”
“二少爺隨我這邊來吧。”小丫頭英桃也算是個膽大穩重的,此刻聽著祁沉笙的話,隻悶頭裝作沒有聽見,引著他們往小路上走去。
這麽三轉兩轉之後,三人終於來到了處小院前,還未走近,汪巒便看到那院門只是半掩著,可以料想到上個人離開時的驚慌匆忙。
“二少爺,就是這裡了……紀姨娘生下九少爺後,就單獨賞了院子。”英桃走在前頭為他們推開了院門,神色著實不太好看。盡管她已算是個膽大的,但對著這麽個院子,也不想進去。
祁沉笙自然看得出來,倒不在此為難她,畢竟若是帶她進去了,真遇著什麽反而會累贅:“你在門外等著吧。”
小丫頭英桃聽後,很是感激地看了他一眼,祁沉笙卻只是扶著汪巒,向院中走去。
經歷過前幾次的事後,汪巒心中其實也做了準備的,可當他真切地走進這一方院落時,仍舊是覺得莫名。
這種莫名並非來自於某種異樣,而恰恰相反,一切都太過尋常了。
院牆邊的石榴樹還在開著紅花,零零散散地落了半地。雀鳥飛來啄食著窗下的無花果,見著他們進來,就一陣撲騰地走了。
正房矮矮的,簷下還有三兩燕子窩,只是此刻也半開著門,依稀還能望見裡面的擺設。
汪巒與祁沉笙對視了一眼,推開鑲著玻璃的門,走了進去。
屋子裡也並不大,左右不過三小間,往裡頭走走便能看到那掛著多子多福帳子的床榻,床腳邊還扔著隻繡棚,汪巒俯身撿起來瞧了瞧,上頭繡的是幾尾錦鯉,大小約莫是給孩子做肚兜的。
他雖然並不精通這個,但也能看得出針腳十分凌亂,要麽是繡工太差,要麽便是繡的心神不寧。
祁沉笙上前打開了床頭的小櫃,只見裡面塞著各種符紙符水,成色大多紛雜,應當是從不同的地方求來的。
“看樣子……這紀姨娘,當真是覺得自己中邪了。”汪巒走到祁沉笙身邊,看著那滿櫃子的黃紙鮮朱砂符,雖說知道是驅邪的,但也難免讓人覺得邪性。
整間屋子就這麽大,再找下去也未必能找出什麽,況且祁沉笙也並未感覺到執妖的氣息。
正當他們準備離開時,卻聽見外頭傳來了另一個小丫頭的聲音:“英桃,你就讓我進去見見二少爺吧。”
“我真的有事要對他說……紀姨娘落得如今,實在是她的報應。”
這話說的有意思,反正院子裡找不到異樣,祁沉笙索性就攬著汪巒,打算去聽聽這小丫頭能說出什麽花來。
兩人剛走出院門,那被英桃攔住的小丫頭,就忙忙地跳起來,向著祁沉笙使勁招手:“二少爺,二少爺我知道紀姨娘的事!”
汪巒抬眸打量著她,與英桃差不多同是十六七的樣子,但衣著卻很黯淡,應當是個粗使的。
祁沉笙用紳士杖向英桃示意放開她,等到那小丫頭衝到他面前後,才垂眸看著她淡淡地問道:“紀姨娘的事,你想說什麽?”
小丫頭之前準備了不知多少話,可就是被祁沉笙的殘目那麽一看,就啞聲說不出了,瑟瑟地低下頭:“我,我是正巧看著二少爺往這邊走了,猜著您是來查紀姨娘撞邪的事,所以才過來的。”
祁沉笙沒說什麽,只是抬抬下巴讓她繼續:“紀姨娘,她這全是報應!”
“怎麽說的?”
“我起先是伺候於姨娘的,三年前於姨娘有了孩子,衝了紀姨娘的寵……所以她就動了歪心思,害得於姨娘的孩子沒了。”
“我聽人說,她最近總是聽見鬼嬰哭,可不就是報應來了嗎!”
汪巒看著她一臉憤憤,幾乎恨得咬牙切齒的模樣,卻並不同她說什麽,而是轉身問英桃:“紀姨娘撞邪的事,在東院裡傳得當真有這麽厲害?”
英桃沒想到汪巒會問她這個,但也很快就規矩地回答道:“是不少人都知道,這邊院子裡姨娘丫頭多,消息瞞不住的。”
汪巒聽後點點頭,然後輕咳了幾聲,目光才又落回到前來告狀的小丫頭身上:“你是怎麽知道這些事的?”
小丫頭顯然已經想好了說辭,再加上汪巒的溫和,她幾乎沒有什麽負擔地說道:“是我妹子香月說的。”
“當年我們姊妹一同來的祁家,我被分去照顧於姨娘,妹子到了紀姨娘手底下……可於姨娘出了事後沒多久,香月就被紀姨娘尋著由頭趕了出去。”
“我問她怎麽回事,她才偷著告訴了我,是她看到紀姨娘向觀裡的道士,買了咒人的符紙,害了我家主子。紀姨娘怕她亂說,才把她趕了出去。”
日頭漸漸升起,幸而他們站的這處有院牆擋出陰涼,倒也不是很曬,汪巒聽了這小丫頭的話,私下與祁沉笙交換了目光,而後又問道:“那你為什麽不早說給別人,卻要告訴我們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