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這些做丫頭的,人微言輕,即便說出去也要有人信--可這會子不一樣了,紀姨娘遭了報應,我就想著若能碰到個明事理的人,就把事情告訴他。”
“一來是替我那妹子叫冤,二來也是幫於姨娘還有她那未出生的孩子討公道。”
小丫頭答得越發順暢,可汪巒聽了,卻只是搖搖頭歎了口氣。
“您,您歎什麽氣?”這下子小丫頭才覺出幾分不對來,她偷看了一眼祁沉笙,又衝汪巒說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半點都不作假的。”
“你說的那些舊事,大約真的並不作假,”汪巒站了這好一會兒,身子也覺得疲乏了,腿上有些發軟,幸而被祁沉笙及時攬住了腰,借他撐著力氣:“但隻這最後一句話,卻不是真的。”
“我,我的確是為了幫於姨娘討公道……她那孩子丟得可憐……”小丫頭的聲音有些弱了,還是想強頂著不改口,可下一刻便對上了祁沉笙冷冷地目光。
祁沉笙的紳士杖似無意地敲了兩下,一手攬扶著汪巒,灰色的殘目中,映著小丫頭已經漸顯僵硬的身影,短短的一句話便截斷了她所有的辯解:“你不是要幫她,你是要害她。”
“紀姨娘害了於姨娘流產不假,但要是按你說的--紀姨娘如今撞的邪,可就是於姨娘死去的嬰兒。”
“你是想要引著我們去她,這才是真的。”
第64章 怨嬰影(十) 九哥何時給我生一個?……
小丫頭根本不敢出聲, 祁沉笙的殘目明明是那樣的無神,此刻卻將冰涼的目光,投落到她身上。好似壓下了無形地牢籠, 將她的全身禁錮在狹窄得,幾乎令人窒息的冷鐵之間,徹底無法動彈。
“還不說實話嗎?”這時候,汪巒輕輕地從祁沉笙的懷中脫身,在斑駁落下的樹影間, 走到了小丫頭的面前:“你都知道些什麽?”
興許是因為他的聲音太過溫和,仿佛是從囚籠縫隙中,飄然落下的一片軟羽, 讓小丫頭不自覺地抬起頭上,正對上了汪巒若含金流影的眼眸。
刹那間她已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只是無意識地張開了口。
\”是,是她……說我會勾引大老爺, 就誣我偷了東西,\”小丫頭的雙眼依舊呆滯,但臉上的神情漸漸變得委屈, 回憶起三年前那百口莫辯冤屈:“我沒有……我真的沒有, 可誰都不信。”
“她仗著自己有孕有寵, 就要把我趕出去。”
“若是背著這名聲被趕出祁家,我, 我下半輩子就完了!我去求她,求她,但她卻一點情分都不肯念,最後好容易松了口,卻把我貶到了下頭, 做最粗重的活計。”
汪巒輕歎著搖搖頭,他早先便知道這深宅大院裡,注定不會太平,可如今聽這小丫頭說著,也著實有些可憐。
“後來於姨娘流了孩子,大老爺就對她厭惡起來,”小丫頭似是掙扎了一下,但卻被汪巒的眼睛吸引著,又頓頓地說了下去:“別怨我狠心,我就是想看看她那落魄樣兒,奚落兩句也能解解心頭的恨。”
“我去了她的院子裡,正巧連個伺候的都沒有,剛要進去……就聽見,她在裡頭跟人說話。”
“說什麽?”祁沉笙執著紳士杖,走到了汪巒的身邊,與他一起垂眸望著那小丫頭,難得沒有再那麽咄咄逼人。
“她說要下什麽鬼蠱……讓紀姨娘再高興幾年,等到她最得意的時候,就……就要了她的命!”
小丫頭害怕得哆嗦了下,精神上越發開始逃避掙扎,汪巒也並不想太過為難她,最後問道:“跟於姨娘說話的是什麽人?”
“不……不知道……好像是個男人,我心裡頭害怕就跑了……”
碎金流光漸漸消散,汪巒隻覺身子有些失力,但很快便安心地落入祁沉笙的懷抱中。
小丫頭乍然醒來,腳下一軟直接摔倒在地,回想起自己剛剛說過的話,瑟瑟發抖得偷偷看向面前的兩人,卻見祁沉笙一手摟著汪巒,面色淡然地俯視著她。
小丫頭嚇得立刻低下頭來,不住地想要縮在地上後退,等來的卻是敲在地上的紳士杖,以及祁沉笙的微帶嚴厲的聲音:“不要在我面前耍什麽小心思。”
“明日之後,調回內院做事吧,自己去找馮京讓他安排。”
小丫頭不敢置信地抬起了頭,可她看到的卻只是祁沉笙,攬扶著汪巒,走向柳蔭間小道的背影。
“多,多謝二少爺……”
不管那小丫頭究竟是出於什麽心思,但確實是為他們扯出了一條新線。
祁沉笙發覺汪巒因為使用金絲雀而微微疲憊,本想帶他回院歇息,汪巒卻搖搖頭:“還是趁著這會沒熱起來,再去探探那位於姨娘吧。”
“不然總在心裡記掛著,回去也歇不安穩。”
祁沉笙低頭看看汪巒的臉色,見他確實並沒有異樣後,才勉強同意讓英桃帶路,去尋於姨娘。
“於姨娘自三年前小產後,住得就偏遠了些,請二少爺、夫人隨我來吧。”英桃一如既往地並不多話,看著祁沉笙做了決定後,就前頭引路了。
他們走了沒多久,沿小道繞行至正房正院後頭的假山石堆邊,恰聽到一陣嬰兒的啼哭聲。
汪巒不禁頓了頓腳步,早些年汪貴剛出生時,他還能過段日子回家探探親,也是聽過汪貴的哭聲的,雖說稚嫩但也響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