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何況--”銀桂樹中的聲音知道自己終於扳回一局,不禁帶上了幾分惡劣的玩味:“造得此事之人,本就是心甘情願。”
“你也好,祁繆也好,非要多事阻攔……”
話說至此,汪巒心中一動,祁沉笙手中的紳士杖握得越發緊,壓著聲音問道:“這話什麽意思?”
“沒什麽意思,”銀桂樹中的聲音忽而便飄遠了,連帶那滿樹的光華,也漸漸黯淡了下去:“且自個去猜吧,本君從不說誑言……”
汪巒心思流轉著,這銀桂樹中的聲音想來根本不屑與他們說謊,可若是真的那句“心甘情願”倒還勉強說得通,那為何祁繆還想要阻止?
當年楊玲文的事,難道不是他一手促成的嗎?
新的疑問再次出現了,但如今卻並不是求解的時候,隨著那聲音的離去,眼前的巨樹與星空,也漸漸地消失了。
汪巒感覺自己的身體又變得輕盈起來,像是隨時會飄散般,他忙挽住祁沉笙的手臂:“沉笙,我--”
“沒事的,”祁沉笙將汪巒環得更緊,讓懷中人稍稍安心些,而後吻著他的眼眸說道:“九哥別怕,閉上眼睛就好。”
“我們要回去了……”
汪巒還是有些惴惴,但相信著祁沉笙的話,順從地閉上眼睛將臉埋入了對方的肩頭:“那回去後,沉笙記得叫我。”
“放心吧九哥,很快就到了。”盡管魂魄沒有任何的味道,但祁沉笙還是貪戀地聞著汪巒的發絲,手中的紳士杖陡然握緊,殘目冰冷地睜開,看向那漫漫的,逐漸消失的星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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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巒並不知祁沉笙究竟做了什麽,他隻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虛弱,卻始終被祁沉笙抱著,在天地劇烈的震動間穿梭。
他好似聽到了蒼鷹的叫聲,也聽到了星墜的破碎,可最為清晰的,卻是祁沉笙胸膛中,那令他沉迷的心跳。
終於當一切混亂與震動停止時,祁沉笙才稍稍放開了他,在他的耳邊輕聲喚道:“九哥,醒醒吧。”
汪巒在祁沉笙的聲音中睜開雙眼,發現他們真的已經回到了大盛劇院的地下,黑袍人早已趁亂逃走了,地上由人眼製成的亢宿星陣也被毀去,取而代之的,是祁沉笙召喚而出的真正星宿。
前三顆星光一如今往的明亮,唯有未曾定下執妖的第四顆星子,只是盈著淡淡的光華,照亮了--汪巒的屍體。
其實這樣的結果,無論是汪巒還是祁沉笙,都已有準備。早在得知汪巒身患肺癆時,祁沉笙便決定了間亢宿最後的星位留給他。
只是他們沒有想到,會是今天這樣的局面。
“九哥,來吧。”祁沉笙松開了環在汪巒腰上的臂,衝他伸出了手,隱去了所有的狠厲,只剩下溫柔的眷戀:“我帶你過去。”
汪巒深深地呼了口氣,盡管他現在可能並不需要呼吸,而後將手鄭重地放到了祁沉笙的手上,點點頭:“好。”
隨著兩人的步子,地上亢宿的星陣也越發明亮,汪巒就這樣跟在祁沉笙的身邊,一步步地踏著星光,走到了自己的屍體前。
“真的不好看了,”汪巒並沒有著急回到自己的身體中,而是垂眸打量著,喃喃地對祁沉笙說道:“以後照顧起來,大約會很麻煩吧?”
祁沉笙從身後抱住了汪巒,嗓音壓抑著深沉的痛苦,但還是寬慰他:“不麻煩的。”
“這次九哥是真的離不開我了……以後我每天都陪著你,九哥想去哪裡,我就抱你去哪裡。”
汪巒淡淡地笑了,他側身主動吻上了祁沉笙的臉,然後輕輕地說道:“那,我去了。”
祁沉笙點點頭,不舍地慢慢松開了擁著汪巒的手,然後重新握住了紳士杖。
汪巒就在祁沉笙的注視下,走向了自己的屍體,隨著他的靠近,亢宿的最後一顆星星,也越來越明亮,柔和的光暈仿佛含著祁沉笙的愛意,籠罩住了他。
汪巒就在這光芒中,俯下身來,撫摸上自己滿是傷痕的面容,而後隨著一聲歎息,他的身影在刹那間消散,化為點點碎光回歸到地上的屍體中。
但這一切並沒有結束,祁沉笙握著紳士杖的手反而越發緊張,汪巒實際已經死去,而如今召喚回來的他雖然可以回到身體中,但實際已經是執妖了。
作為執妖他會演化出新的形態,擁有新的力量,而這些即使是祁沉笙,也不能確定會是什麽。
汪巒並沒有想那麽多,此刻的他只能順從,在那星光中不斷地消散而又凝聚,他感覺自己似乎真的又重新回到了身體中。
他能夠感覺得到身體上每一處的傷口,但那些傷口卻並沒有給他帶來疼痛,反而像是什麽在吸引著他。
他試著將意識絲絲縷縷地附著上去,他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這樣做,只是本能地覺得需要這樣,可以這樣……
而就在此時,站在星光外的祁沉笙,卻不由自主地睜大了眼睛,隨著汪巒魂魄的回歸,他身體上那些原本駭人的傷口,竟在一點點地愈合。
那一刻他的心中生出無法言語的狂喜,祁沉笙松開了紳士杖,在汪巒的面前半跪下來,克制著自己不要去觸碰,不要去打斷愛人的轉化。
他並沒有化成新的執妖姿態,而是單純的留在了原本的身體中,但是卻同樣擁有執妖的能力,那能夠治愈複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