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在近乎漫長的時間中,汪巒額頭與臉側的傷口,被星芒的碎光覆蓋著,結痂愈合,甚至再次生出光潔的新膚,看不出任何受傷的痕跡。而他碎裂的脊骨,也重新歸位,聚攏長合在一起,支撐起了他的腰背……
終於,汪巒重新睜開了雙眼,指間絳紅色的戒指蘊著從未有過的光彩,猶如他的面容,絕美無暇得更勝從前。
祁沉笙珍而重之得,將他從冰冷的地面上抱起,在未曾散去的光芒中,擁住他失而復得的至寶。
汪巒就在他的等待中,睜開了若含碎星的眼眸,慢慢地勾起那讓世間失色的淺笑,說出了新生的第一句話。
“沉笙,我回來了。”
第135章 終局(十)
祁沉笙攬著汪巒溫熱起來的身體, 心中的大石終於沉沉落下,如同慶賀汪巒的新生,低頭在他的唇上鄭重地落下一吻, 輾轉著久久未分。
他終於不用再看著汪巒承受病痛,也不用懸心於那不知何日將至的死亡,現在的九哥徹徹底底地屬於他了。
星監與執妖之間的羈絆,基於靈魂的連結,將會極近永恆地延續下去, 哪怕行至生命的盡頭,也不會斷開。
汪巒靠在祁沉笙的懷中,享受著所愛的親吻, 同時也一點點感覺到了自己的變化。盡管他依舊寄生於原本的軀體中,但他現在確確實實已經是執妖了。
往日的病弱已經消散去,而流轉於他血脈間的力量,全部都是源於祁沉笙的供養, 這種感覺微妙而神奇,好似祁沉笙的氣息永遠留在了他的身體中。
汪巒試著去感應那些力量,循著方向將手抵到了祁沉笙的心口, 頓時間更多的氣息湧入他的身體中, 讓他忍不住微微顫抖。
“怎麽了九哥?哪裡不舒服?”祁沉笙攬著汪巒的肩膀, 低頭關切地看著他,生怕有半分閃失。
“沒, 沒什麽。”汪巒強忍著沒有低|喘出聲,體內的充盈感像極了與祁沉笙縱情的某刻,連指尖都泛著微微的麻爽,臉上也不自覺地泛起紅:“只是感覺……有些奇怪。”
祁沉笙目光中的疑慮頓消,自從上次被兄長訓過不學無術後, 他為著來日汪巒出事萬無一失,特地從祁辭那裡借來了不少古籍舊書。如今看著汪巒的反應,心中已是了然。
“九哥感覺到了是不是?”祁沉笙的手緩緩地撫上汪巒的腰,又引得汪巒咬緊了唇,眼角幾乎都要點上水紅。
“這是,怎麽回事?”汪巒有些艱難地張張口,幾乎穩不住音調,身子癱軟在祁沉笙的懷中,只有手臂還松松地環著祁沉笙的脖頸。
“九哥雖是我的執妖,但畢竟與蒼鷹、金絲雀它們有所不同,”祁沉笙托著汪巒的後背,嗅著他發絲間的檀香,此刻仿佛也染上了不一樣的味道:“我的一切,將會時時刻刻供養著九哥,不止氣息、血脈,還有--”
他湊到了汪巒的耳邊,灰色的殘目含著隱晦的光,輕輕地說出了兩個字。
汪巒的臉頓時染上了幾欲滴血的顏色,他望著祁沉笙,竟不知該說些什麽:“沉笙,你……”
祁沉笙勾起滿含深意的笑,再次抵住了汪巒的唇,在溫柔與掠奪中,低低地囈語:“等到了時候,九哥便能嘗到那滋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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汪巒重獲新生,但卻不代表一切就真的結束了,黑袍人趁著血鏡破碎的混亂,已經逃走了。
雖說大盛劇院下,這用來替代祁沉笙的亢星法陣也被他們毀掉了,但誰都說不準她還會不會有第二處、第三處這樣的地方。更何況這樣的人,無論如何都不能再讓她藏匿於暗處。
兩人溫存過後,還是決定趁著那黑袍人有所損傷之際,繼續追擊下去,而他們所去的地方卻不是別處,正是那高高院牆所拘束住的祁家。
三更已過,主院正房之中,燭火暗暗簾帳微涼,四下靜寂無聲,連廊中守夜的家仆,都不住地打著哈欠,腦袋一低一低得,幾乎要馬上睡過去。
就在這時,一盞燈籠自遠方悠然而來,伴著輪椅碾過殘葉的聲音,驚擾了這沉沉的黑夜。
祁默鈞被祁如苓推著,來到了院牆邊,隨即看到了倚在紅梅樹下的祁辭,三個人對視著,不用說也知道彼此是被人喚來的。
斂著凶意的白虎,從三人身後的黑暗中走來,率先走向了夜間緊閉的院門。
但是它卻沒有進去,這扇門雖然精致卻也並不厚重,對於它這樣的凶獸而言,甚至不能抵一虎爪。白虎就在那裡停了下來,祁默鈞也沒有出聲催促,因為那扇門很快便被人從裡面拉開了。
這夜的月色其實並不怎麽好,幸而門簷下的燈籠並沒有熄滅,恰能照亮門後,那蒼老而威嚴的面容。
“已經這般晚了,你們幾個不去休息,在這聚著做什麽。”
這話雖像是疑問,但從祁繆口中說出,便確乎成了長輩的訓斥。
“老太爺。”三人先是規規矩矩地向著祁繆行禮,他們都是被祁繆教導長大的,對著他有種近乎本能的尊敬,但此刻卻並沒有依言離去。
白虎退回到了輪椅邊,祁默鈞伸手順著它的毛發,倏爾抬眸語氣中盡是晚輩身份的客氣:“老太爺說得是,如今已經夜深了--如苓,你去送老太爺休息吧。”
“哎,”如苓是三人之中知道事情最少的,她來到這裡更多的是因為對兄長的信任。雖說她平日裡在外辦事,也稱得上利落,但此刻真正對上祁家老爺子,到底還是虛了幾分,口中喃喃地應答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