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無執觀察他:“很難嗎?”
薑悟覺得很難,但他剛張嘴還沒出聲,殷無執就道:“有我每天幫你記筆記,專門給你提取重點,背你上樓,喂你吃飯,給你寫作業,給你刷牙,給你擋太陽糊弄老師,還為了你那破習慣給你留長頭難嗎?”
薑悟:“。”
沒有。
殷無執這段時間的確被憋壞了。
他約姜悟出去,薑悟不要,給薑悟送東西,薑悟隨手一放,專門買了投影儀在屋裡看電影,薑悟看著看著睡著了,跑來他家裡睡覺,薑悟也很自然地跟他睡在一起,雖然親近依賴,可跟殷無執想的那種談戀愛的感覺卻是差了十萬八千里。
他怨氣沖天地說:“之前根本不能算交往,重新來。”
薑悟:“。”
殷無執真的半點都沒變。
他思考。
這件事的確是他的錯。
如果是別人的話,可能錯了就錯了,但這個人是殷無執,他不應該犯錯的。
現在的殷無執跟殷皇后已經不是一個人了,儘管他保留了很多殷皇后相關的本能,可他已經失去了記憶,他就是一個獨立的人。
如果是殷無執帶著記憶重來的話,他一定會把薑悟照顧的很好,絕對不會允許這種錯生,他一定會讓薑悟感覺到,兩個人第一次認識,第一次戀愛,因為前世他的就是那樣做的。
這樣一對比,薑悟越覺得自己好壞。
可是……
他上輩子有悸動過嗎?
薑悟認真地回憶,然後麻木地現。
他沒有。
就是很自然地跟殷無執在一起了,在某個他自己都不知道的時候,殷無執無聲地佔據了他的人生,成為了薑悟存在的理由。
要自然,不能隨便,要慎重,不能刻意。
薑悟困倦地睡去的時候,還在思考,那是怎麼樣的。
第二天早上,殷無執收到了一條短訊:“早安。”
這是第一次,薑悟一大早給他早安。
往日的這個時候,都是他最懶的時候,他剛醒來的時候一般會很疲倦,腦子都是空白的,能想起來給他早安,明顯是真的把他放在心裡了。
殷無執很滿意地回了一個:“早。”
到了晚上睡前,九點左右,他又收到了薑悟的消息:“晚安。”
殷無執立刻問他:“睡那麼早。”
薑悟沒有回復。
連續三天,殷無執每天都能收到薑悟給他的早安,他精神奕奕地下樓吃完早飯,然後接了看上去就很困的薑悟,忽然意識到一大早的擺弄手機,對他來說確實有些辛苦,他道:“以後你早上可以多睡會兒,不用給我短信。”
薑悟軟軟朝他胸前趴,應聲:“哦。”
殷無執把他放在座位上,悄悄問:“你現在是在模仿暗戀,到時候好跟我告白嗎。”
薑悟乖乖承認了:“嗯。”
殷無執心跳加,很迅地表示:“剛才的交談我會忘記的。”
就當不知道薑悟是在為了告白做鋪墊。
薑悟趴在桌上看他,忽然喊:“殷無執。”
“嗯?”
“你靠近一點。”
殷無執一邊翻書,一邊把身體往他這邊傾,聽他道:“我喜歡你,我們交往吧。”
殷無執一下子傾的太厲害,單腳翹的比桌子還高。
老師不悅地喊:“殷無執,坐好。”
殷無執掙扎著從薑悟身上爬起來,同時把壓到一邊兒的姜悟同學扶正,坐直之後迅看了一眼手錶上的時間。
十二月十八日九點二十五。
姜悟向殷無執表白的時間。
下課之後,殷無執跟他趴在一起,點評:“怎麼這麼突然。”
“因為你剛識破我的計畫,那個時候你一定不設防,按理說應該會感覺到驚喜。”
殷無執的確感覺到了驚喜。
他其實一直在期待這一天,但,他說:“你怎麼一點都不害羞。”
薑悟解釋:“我只是害羞的不明顯。”
殷無執對著他潔白的臉認真的眼,暗道也不能指望他準備什麼級驚喜,便道:“好吧,算你過了。”
薑悟像是放下了一塊大石,很快睡去。
第二天早上,殷無執又收到了薑悟的短訊:“早安。”
薑悟是一個能不做就不做的人,他不可能在殷無執說了不要做還繼續做的。
殷無執一邊覺得不符合邏輯,一邊想也許是因為薑悟太喜歡他了。
這天週五,殷無執給薑悟寫完了作業,乾脆就賴在他家睡了。
這算是正式交往之後,殷無執第一次留在薑悟的房間過夜。現代生活節奏快,哪怕是極其喜歡泡澡的薑悟,也無法每天泡澡,他也只有週五的時候會專門泡一下。
殷無執換好浴袍走進薑家的大浴室,看著在水中安然的小同學,輕咳一聲:“薑悟。”
薑悟睜眼,表情有些迷茫。
殷無執在浴池邊坐下,又不滿道:“你怎麼這樣看我,也不知道避諱一下,我們現在關係都不一樣了。”
薑悟:“那我應該怎麼做。”
“你看到我進來,應該叫一下,然後拿東西砸我,把我趕出去,讓我不許看才對。”
薑悟不知道他都是從哪兒學的,他喪喪地配合說:“……不許看。”
“要先叫一下。”
喪批:“啊,不許看。”
“不對,你要大聲一點,不是短促的,要表現的很緊張很害怕被看到,然後拉長尖叫。”
“啊——”薑悟拉長聲音,有氣無力地喊:“不許看。”
殷無執聽話地背了過去。
他覺得姜悟天生缺乏共情能力,他明明都忐忑緊張的要死了,薑悟還是那副死樣子。
他好像完全沒覺得兩個人待在一起有什麼不對。
這哪裡像是談戀愛啊。
殷無執悶悶地再次轉過來,又一次紅著臉把頭別開,道:“你為什麼光叫,不知道蓋住自己。”
薑悟:“。”
他的手指在浴池邊摸了摸,找到了媽媽的泡澡球,丟了兩顆在水裡。球很快融化,在水池裡飄上泡沫,擋住了薑悟的身體。
薑悟一看,就後悔了。
這代表著他泡完澡之後,還要再沖一遍。
本來他在家裡泡澡,水裡不放任何東西,是可以省略這一步的。
都怪殷無執。
殷無執再次轉過來看他的時候,就現薑悟只剩一個腦袋露在水面了。
雪白的泡泡浴裡,小懶蛋臉頰粉粉,精緻可愛,表情還因為在鬱悶而染上了幾分鮮活。
薑悟:“你為什麼不出去。”
“因為你驅趕的力度不夠大。”殷無執回神,理所當然地說:“你這樣是趕不走男朋友的。”
他說罷,又道:“我也想坐泡泡裡。”
薑悟本來想說隨你,可想到殷無執非要看他害羞,便道:“不許進來。”
殷無執直接抬腿:“就進。”
薑悟覺得他可能有毛病。
不管他他不高興,管他了他反而興奮起來了。
泡泡上湧,過滿的池裡因為多了個人而漫了出去,殷無執拿腳蹬了他一下。
小懶蛋脾氣軟軟,皮膚也軟軟,殷無執踢他好幾下,對方也只是嘴上表示,不許動。
要多好欺負有多好欺負。
殷無執靠在對面,然後挪過來,跟他擠在了一起,又找到他的小黃鴨,問他:“你現在對我,有什麼特別的感覺麼。”
薑悟想了想,道:“想打你。”
殷無執笑了一下,把臉貼過來,道:“那你打。”
薑悟:“。”
還得抬手,算了。
他又說:“遠一點。”
殷無執不光沒有離遠,還把手搭在了他肩膀上。
薑悟皺了皺眉,忽然看他,道:“殷無執,你是不是想對我做什麼。”
“少胡說了。”殷無執立刻道:“誰,誰想對你做什麼了。”
他飛離的老遠,道:“我看你才是呢,三宮六院妻妾成群,你才是最可能有想法的那個。”
薑悟沒有跟他爭執。
他泡的有些昏昏欲睡,道:“我要出去了。”
殷無執扭開臉不看他,薑悟對他說:“給我沖水。”
“憑什麼給你沖。”
“殷無執。”
沖好之後,薑悟裹著浴袍走出去,來到了父母的房間:“媽媽。”
“你媽在樓下呢。”姜爸很快過來開門,問他:“怎麼了?”
薑悟踮了一下腳,示意他看自己腦袋上的毛巾:“爸爸。”
姜爸笑了一聲:“讓給你擦頭啊。”
“嗯。”
“行,爸爸給你擦。”
殷無執出來的時候,薑悟正坐在陽臺的小沙上,被姜爸按著吹頭,吹風機的噪音很輕,吹得有些慢,這會兒才半幹。
父子倆正輕聲說著話。
也不知薑悟是什麼命,他爹可從來沒對他這麼善良過。
殷無執走過去,道:“姜叔,要不我來吧。”
“沒事兒,一會兒就好了。”
薑悟的臉朝下趴在沙一旁,父親的手扒拉的很輕,帶著催眠般的溫柔。
殷無執在沙斜角坐下,道:“剛才聽文姨說你明早還得開會?”
“成年人啊。”姜爸歎著氣,目光始終落在薑悟的臉上,道:“週末確實有個會議,說不準我後天還得出國一趟。”
“文姨跟你們這段時間都挺忙的。”
“你們不是也快考試了麼?阿悟最近成績怎麼樣?”
“老樣子,勉強在班級裡穩住,沒掉下去。”殷無執道:“不過是期末考而已,他沒問題的。”
“這孩子就是懶了點,腦子還是聰明的。”姜爸像是不經意地說:“以後你們長大了,可得多幫襯著點兒。”
話音剛落,房間裡他的手機就響了起來,姜爸不得不關掉吹風機,道:“我去接個電話。”
“行。”殷無執接過吹風機,接替了姜爸的工作。也許是因為不想讓接電話影響到薑悟睡覺,姜爸進去之後,把門關上了。
殷無執道:“真睡著了?不是說今天一起看電影的麼?我投影儀都搬你家來了。”
薑悟哼了哼,泡澡的確把他泡困了,整個人都輕飄飄的,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吹風機徹底停下,殷無執的手指擦過他薄薄的耳朵,俯身湊到他耳邊。
“如果今天不看,那我們明天出去電影院看,好不好?”
薑悟已經很困了,他答應了一聲,就徹底睡去了。
殷無執懲罰一般捏了一下他玉質的耳朵,然後把人抱了起來。
樓梯上,洗碗水果的姜媽正好走了上來。
四目相對。
殷無執登時渾身一僵。
他跟姜悟的事情父母是不知道的,這樣抱著薑悟,會不會被姜媽看出什麼異樣。
要是被知道他們兩個在交往的話,父母會不會介入,會不會逼著他們分手,會不會把他們分別轉去不同的學校?
他會不會再也見不到薑悟了。
“阿執。”姜媽開口,殷無執立刻道:“文姨。”
“阿悟又睡著了啊。”姜媽走過來看他懷裡的人,道:“你居然都抱得動他了。”
殷無執:“……嗯,他,他不重。”
“是啊。”姜媽感慨說:“都高中了,你都有你爸爸那麼高了,阿悟長得好慢。”
“……對,他總是不好好吃飯,還不運動。”
“你有時間要多帶帶他,體育課什麼的,不能總這樣,身子會壞掉的。”
“嗯。”
“別站著了,快抱屋裡去,一直這樣多累。”
姜媽給他們打開門,殷無執快跨進去,把薑悟放在了床上。
他局促不安,姜媽卻很自然:“我洗了兩盤水果,你們晚上要是看電影或者打遊戲都可以吃。”
“哎。”
“行,你們玩吧,我給你姜叔送過去。”
房門被關上。
常錦文除了感歎了一下他的力氣都這麼大了,沒有任何異樣。
殷無執鎮定地在床上坐下來,看了一眼床上的小懶蛋。
清晰地意識到,小懶蛋默默無聞地影響了身邊的多少人。
如果換做旁人,遇到剛才公主抱的場面肯定會懷疑什麼,但小懶蛋……
他回憶了一下,跟薑悟在一起的那麼多年裡,薑悟不是癱在他肩膀,就是癱在他懷裡,要麼懸空癱在他背上。
兩個人的姿勢永遠都是那麼親密無間。
打小的時候,薑悟就是在各種人身上掛著的,老師,同學,齊管家,姜家父母,還有殷家父母……甚至有一回,姜媽去商場接了個電話,把他忘在了那裡,還是員警叔叔把他抱回來的。
那個時候薑悟都有十一歲了。
為什麼會被抱回來呢。
員警同志是這樣說的:“拉不起來。”
陪媽媽逛個商場把他直接累成了一灘爛泥,員警同志找過去的時候他還在地上癱著,非要說的話,那麼一點點的孩子,真提溜也能提溜起來,就是不太人道。
只好就把人抱回來了。
姜媽似乎也已經習慣了,所有人遇到薑悟都會自覺變成人形運輸工具、人形肉墊,或者人形拐杖的事實。
一時不知該露出什麼表情。
殷無執把水果放在床頭,爬上床給小懶蛋蓋好了被子,道:“你當皇帝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他沒有得到答案,因為薑悟已經睡熟了。
殷無執看了一眼已經調試好的投影儀,自己一個人看也沒什麼意思,希望薑悟能夠守諾,明天跟他一起去電影院。
第二日,殷無執一大早就起來,洗漱吃早餐。
他先把週末的作業寫好,又刷了幾張卷子,把自己遇到的比較新奇有特點的題記下來,等著跟薑悟分享。
九點半,他把衣服找好,放在椅背上。
九點四十,爬上床,趴在薑悟身邊,托腮看他。
十點整,薑悟醒了。
殷無執對他一笑,“終於等到你,我們去看電影吧。”
薑悟眼前一陣暈眩。
他難得休息一天,居然還要出門。
但他昨天已經放了殷無執一回鴿子,並且答應了要跟他好好談戀愛的。
姜悟坐起來,殷無執已經把牙杯和牙刷拿來:“張嘴。”
薑悟像人偶一樣被他擦洗乾淨,殷無執拉開了衣櫃,道:“你今天穿什麼?”
“都行。”
殷無執面無表情看他。
薑悟說:“你喜歡哪個,我就穿哪個。”
“那如果我不在的話,你會穿哪個。”
薑悟的目光在衣櫃裡遊移:“應該會穿那件卡其色的毛衣。”
“這個衣服我見過了,你根本一點都不用心。”
“……媽媽新買的,白色的。”
殷無執拿出來,看了一眼,道:“好吧,就穿這個。”
他拿過來給薑悟脫衣服,解了幾顆睡衣紐扣,又一頓,道:“這樣不符合剛戀愛的節奏,你自己脫。”
薑悟:“。”
他脫下睡衣,拿起白色毛衣,然後套頭,套,套……套不進去。
“殷無執。”他甕聲甕氣地說:“頭,緊。”
殷無執一轉身,就看到毛衣下,潔白秀氣的上半身。
他抿了抿嘴,擠著一隻眼睛,一邊偷看,一邊給他拉了一下,薑悟的腦袋終於從毛衣領子裡鑽出來,就見他一本正經地閉著眼睛,此地無銀般地表示:“我可沒看你。”
薑悟被一件毛衣暴擊到只剩半血。他癱下去,道:“好累,不想出去了。”
殷無執感覺到了危機,不敢再折騰他,重新挑了個褲子,就過來幫他套:“別呀,我們還要一起去吃飯呢。”
薑悟腿細,腰也細。毛衣剛才倉促間套了一半,圓圓的肚臍長在平坦的小腰上,此刻睡褲一褪,襯著那萬年不變的表情,整個人跟剛剛佈置了一般的人偶娃娃幾無區別。
殷無執看了一眼,飛給他把下衣也穿好,故意沒有給他拉沒蓋住肚臍的毛衣,直接便往他身上趴。
沒完全趴下去,雙臂撐在他身體兩側,他哄道:“那你歇一會兒,我們再出去,好不好?”
“嗯。”
殷無執自己換好了衣服,等他歇得差不多了,才把人牽起來往外走。
從商場上樓,直接先去吃飯。
殷無執問他:“你想吃什麼?”
薑悟:“都行。”
殷無執沒有為難他:“吃鐵板燒麼?”
“嗯。”
“火鍋呢?”
“嗯。”
“燒烤?”
薑悟:“。”
殷無執笑了一下,一手勾住他的肩膀,直接把人duang在懷裡,麵團似的傢伙差點被他直接擠扁。
姜悟可真軟,殷無執重新把他拉平整,眼看快要下扶梯,薑悟還沒有抬腳的意思,便直接勾起他的腰,薑悟兩腳騰空,被他夾著下了電動扶梯。
殷無執低頭看了他一眼,皺眉道:“怎麼不知道抬腳。”
“媽媽都讓我坐直梯。”話語裡隱隱在責怪殷無執不貼心。
“……我不是想帶你多逛逛。”
薑悟敏感了起來:“要多逛。”
殷無執的確有這個意思,可薑悟一臉抗拒,他只能忍下,道:“到底吃什麼,你決定了我們就直接去。”
“你想吃什麼。”
“要不吃個味道不那麼重的?”殷無執貼過來,在他脖子裡吸了一下。
那泡澡球留香很久,至今兩人身上還殘留著很香的味道,雖然殷無執身上也有那味兒,可他現,薑悟身上的好像更好聞,那味道混合了對方的體香,變得格外吸引人。
殷無執說:“別破壞了你身上這味兒。”
薑悟看了一眼他的表情。
“初戀的話,會這麼重重地吸——”他因為缺氧而停頓,臉頰緋紅,眼神迷茫:“對方嗎。”
這好像跟他瞭解的青春悸動不太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