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媽覺得很奇怪。

因為殷無執居然在跟他一起看宮鬥劇。

他雙手環胸,皺著眉，一邊看一邊點評：“這個宮女裝什麼可憐呢，還跪到昏倒,這不就是明擺著的勾引。”

殷媽：“這個宮女才是女主。”

殷無執：“哪有這樣的貴妃,她黏著皇帝經過皇后同意了嗎？”

殷媽：“……人家是皇帝的貴妃。”

殷無執：“好倡狂啊這個宮女，也就是這個皇后脾氣好，居然不直接弄死她。”

殷媽眼神惶恐：“這個皇后是反派。”

“宮女都敢跟皇帝在一起廝混了，還敢指著皇后說這樣大逆不道的話,皇后稍加懲戒怎麼就是反派了，這不是理所應當嗎。”

“可她跋扈善妒,皇帝不喜歡。”

“皇后怎麼就不能跋扈善妒了，自己的丈夫自己還管不得了？這個皇帝勾三搭四不潔身自愛才是男人之恥，人渣，自己娶的皇后自己不好好愛護，那皇后固然獨佔欲強了點,還不是因為喜歡他,女主家族能被皇后家搞死就說明他們家裡腦子都不夠聰明，沒落也是活該，這個女主看著也笨的要死，好好走路還能平地摔,遇到下雨不知道往屋簷下躲，睡個破山洞居然pＴsd，在皇后皇帝面前兩幅面孔，跟一個侍衛不清不楚，也不能給皇帝帶來任何好處,這個皇帝腦子是不是有坑。”遙控器被重重砸了出去,殷無執怒道：“什麼玩意,不看了。”

殷媽：“……”

誰讓你看了！

殷爸把遙控器撿起來，等他上樓之後，表情疑惑：“這孩子吃槍藥了。”

“是不是入學考試不順利？”

“那倒沒有，他這回正常揮，又是年級第一呢。”因為中考疏忽一事，殷家父母也不敢再掉以輕心，特別多留意了一下殷無執的成績。

“真是的。”殷媽接過遙控器看了看，確定沒摔壞，納悶道：“他之前也不跟我看這種劇，怎麼突然開始喜歡皇后這種反派人設了，還把皇帝臭駡了一頓。”

殷爸懷疑：“是不是因為青春期到了？想戀愛了？”

“你青春期戀愛的時候喜歡皇后這種人啊？”

“那倒不是，我喜歡你這類的。”

父母在下頭濃情蜜意，殷無執則暴力沖澡之後把自己扔在了床上。

然後拿出手機繼續搜索關於夏朝皇帝皇后的故事。

目前很多文書都沒有被修復，所以很難定論新出土的歷史裡，薑悟究竟有沒有除了殷皇后之外的妃子。

殷無執穿著睡衣，拉開窗簾，目光落在對面薑悟的房間。

他拿起了手機，給薑悟打電話。

薑悟這會兒已經躺在了床上，迷迷瞪瞪伸手摸到手錶，含糊的聲音傳來：“喂。”

殷無執道：“我想見你。”

知道了自己就是薑悟前世今生的皇后之後，殷無執的語氣自然了很多，他甚至都沒有去糾結為什麼兩個男孩子會在一起，就很坦然地接受了這一切。

薑悟傻了，他重複：“想見。”

“對，去窗戶那。”

薑悟磨磨蹭蹭地下了床，拉開窗簾，與他對視。

殷無執心情好了點，道：“我問你，你在新學校有沒有找到自己的皇后。”

“有。”

“他是誰？”

兩個人隔著一條馬路對視，薑悟在床邊的沙上趴下去，他還不知道殷無執已經猜到自己是皇后的事情，表情有些喪喪地道：“幹嘛突然問這個。”

“我可以幫你追他。”

“可是，高中生不能早戀。”

殷無執皺了皺眉：“其實也不是不能，就是……我之前是擔心你遇人不淑，但現在……現在我特別觀察了一下，我現咱們學校的同學都挺好的，我覺得應該沒問題。”

薑悟很迷惑：“你之前還說要告訴我媽媽。”

“……我不會說的。”

薑悟忽然意識到什麼：“殷無執，你是不是喜歡誰了。”

殷無執：“……”

“你幫我追他，是因為你也想要我幫你保密。”

“不是的，姜悟，薑悟你聽我說……”

話筒裡傳來一陣盲音，薑悟掛斷了電話。

薑悟的世界觀都崩塌了，這一次顯然比現前男友尿褲還要令人崩潰。

他還在等著殷無執長大，跟他互相喜歡，結果殷無執就有了別人。

壞人。

殷無執穿著睡衣跑下樓，電視劇正好播放到皇帝為了女主懲罰皇后，殷無執又是一陣心塞，罵了一句：“辣雞皇帝。”

殷媽：“。”

殷爸問他：“你去哪兒？”

殷無執頭也不回地跑出去，一路到了薑悟家裡，跟姜家父母打了招呼之後來到樓上，敲門：“姜悟，薑悟？”

薑悟沒說滾，也沒說請進，殷無執便直接推門而入。

姜悟果然還在沙上趴著，兩隻手向前支棱，殷無執走過去把他抱起來，薑悟一臉死氣，兩隻眼珠跟假的一樣。

殷無執把他放在自己腿上，道：“我真沒喜歡別人。”

“那你才不會為我保密。”薑悟自認為還是很瞭解他的：“你沒有那麼好心。”

“那我誓，我要是喜歡上別人我就天打五雷……”

“閉嘴。”

殷無執抿嘴，有些失望。電視劇裡男主誓女主都是直接捂嘴，薑悟怎麼還命令他。

薑悟表情喪喪的，道：“你為什麼突然相信我說的話了。”

“因為我最近看了一個前世今生的電視劇，就覺得，有記憶的人不被記住還挺可憐的……我。”他重重揉薑悟的腦袋，道：“我這不是心疼你嘛。”

薑悟悶悶不樂。

“你要不要跟我說一下他究竟叫什麼，長什麼樣？喜歡什麼，我或許可以幫你。”

薑悟覺得哪裡不對，但他現在很喪，一時想不通。

他道：“可你說的對，我不該帶著對另外一個人的懷念去接近他，這樣對他不公平。”

“那，你真的是因為對另一個人的懷念，才喜歡他的麼？”

薑悟垂著睫毛，道：“我有記憶，這一點很難分清，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殷無執揉了揉他的腦袋。

薑悟很快趴在他腿上睡了過去，他難過的時候就會睡的特別快，殷無執皺了皺眉，雙手把他抱到床上，拉過被子蓋住，又坐了一會兒。

他心裡還是有些在意的。那個人生在古代，接受著跟自己完全不一樣的教育，生活方式與個人習慣只怕也是大相徑庭，那樣的他，跟如今的他，必然是不一樣的。

走出姜家的時候，殷無執才忽然想到，他不是為了打聽皇帝姜悟的過去的麼？

所以歷史上的薑悟到底有沒有妃子啊。

殷無執低頭無聊地翻著手機，網上忽然推送了一個新聞：某某男子被騙，原因竟是為了追求前世今生。

直接問薑悟前世到底有沒有妃子，姜悟面對他這個皇后肯定不會說實話，得換個方式。

殷無執重新註冊了一個微信，名字叫雲遊散人，然後在空無一人的朋友圈裡了一個消息：關注此微信免費尋找你的前世今生，想知道你的前世究竟生了什麼嗎？想知道你們今生還會在一起嗎？立刻關注，免費測算。

然後拿加過薑悟大號的轉，僅薑悟可見。

連續三天，小號沒有收到任何加人通知。

殷無執沒憋住，悄悄拿薑悟的手機加了。

於是這天晚上，薑悟就收到了微信消息。

雲遊散人：你好，我就是你前世今生的接引人，聽說你有相關問題想要諮詢？

姜悟迷惑地看著對方的消息，沒有理會。

殷無執不甘心地繼續：“我聽說你能看到自己的前世？”

姜悟還是沒理會。

雲遊散人：是你好朋友拿你號加的我，他覺得我可以幫到你。

薑悟終於回：誰？

雲遊散人：他姓殷。

薑悟：“。”

殷無執好無聊，居然偷偷拿他的號加這種人，他戳進對方號裡看了一眼，從的消息來看，似乎真是個算命的。

再看殷無執的朋友圈，也的確過類似消息。

薑悟慢悠悠打字：你能幫我什麼。

殷無執忍俊不禁，果然，在薑悟心裡他是不一樣的。

他的手指飛在鍵盤上挪動：“你朋友說想要幫你追你的前世今生，但是你拒絕了他，他希望我可以幫到你，看看你的愛人是否還愛著你。”

薑悟懶得打字，開始語音：“你需要什麼。”

“你的生辰八字。”

姜悟出生於十六年前的九月十六，他把自己的生辰八字輸入進去，問他：“要錢嗎。”

“你的朋友已經幫你付過了。”

薑悟耐心地等他測算，很快，對方回復：“真是聞所未聞，你們兩個太有緣分了，這輩子居然也能白頭偕老，你的愛人依舊愛著你！”

薑悟的眼睛微微一亮，語音問：“真的嗎。”

“是的。”對方道：“但在幫助你追求你的愛人之前，我想瞭解一下你的前世，我功力不深，無法測算具體，請問方便透露一下嗎？”

奇怪。

薑悟更迷惑了，為什麼殷無執總是要幫他追人，他之前分明很反感這件事。可他又過誓，沒有其他喜歡的人，也沒有要薑悟幫忙保守的秘密。

什麼情況下，殷無執會願意幫他追求自己的前世今生呢。

如果不是要跟他做交換，那就只可能是，他知道那個人是誰，並對對方做過評估，覺得他跟薑悟很合適。

薑悟睫毛微閃，再次戳進雲遊散人的微信號，是一串亂碼，就像是胡亂取出來的。

現在做生意的都這麼隨意麼。

薑悟又看了一眼殷無執轉的那一條。

沒有任何點贊，也沒有任何評論，照理說，殷爸殷媽應該會批評他這種迷信行為。

姜悟消息給常錦文：“媽媽，你可以幫我看一下殷無執朋友圈第一條的是什麼嗎。”

姜媽很快回：“不是你們在食堂吃飯的照片嗎？”

薑悟：“。”

他重新審視和雲遊散人的聊天記錄。

對方看上去是要幫他測算前世今生，可其實說的話沒有任何說服力，就好像是信口胡謅的，要算他前世的愛人今生是否愛他，居然也沒按規矩合八字。

嘴裡除了要幫他追人，就是要問他的前世。

重點是想套出他的前世。

什麼樣的人會對他的前世感興趣。

殷無執在床上翻來覆去，足足等了二十分鐘，才得到薑悟的語音：“你準備怎麼幫助我。”

殷無執心跳有點快，再這樣下去，他跟薑悟很快就要捅破最後一層窗戶紙，成為姜悟陛下的皇后了。

他捏了一下自己泛紅的耳朵，決定開始行駛自己皇后的權利，板起臉打字：“我得先確定一下你和皇后的關係，你是不是真的喜歡他？”

薑悟看著那個“他”，回：“是。”

殷無執心跳頻率開始升高，他又問：“你前世，也那麼喜歡他麼？”

“是。”

“你總是說皇后對你多好多好，那你，你對他怎麼樣？”

“我很愛他。”薑悟對著手機，認真地說：“我只愛他。”

殷無執兩隻耳朵開始冒煙。

薑悟，在對他表白。他快要暈過去了。

早知道就當面問他了。

不對，他要先確定薑悟是不是跟電視劇上一樣，是個渣男。

他穩住自己，打字：“你身為皇帝，有妃子嗎？”

一陣沉默。

殷無執迫不及待地追問：“快說。”又覺得不太合適，刪掉重新輸入：“怎麼，這個問題不方便回答麼？”

“有一點。”

殷無執炸了：“你有妃子，還敢說愛他？！”

“我知道從你們現代人的角度來看，我這樣是不對的，可是歷史上哪個皇帝沒有三妻四妾呢？”薑悟很淡定地說：“所以我當然也是有幾個的，除了一些妃子，還有一些男寵，他們也都對我很好。”

有一個男皇后，還有男寵，果然皇帝都沒有一個好東西。

殷無執瞬間陰鬱了。

他幽怨地望著自己的手機。

點一下前面的語音，薑悟說：“我很愛他，我只愛他。”

點後面的，薑悟說：“除了一些妃子，還有一些男寵，他們也都對我很好。”

有一條語音了過來，薑悟說：“我娶她們入宮只是為了平衡朝堂，我一點都不愛她們，我的心裡永遠只有皇后。”

殷無執的牙齒幾乎要磨碎，他惡狠狠地打字：“你就是個人渣。”

薑悟看著這條消息，繼續說：“但那些都是前世了，我在現代會遵紀守法，履行一夫一妻制的。”

“人渣是永遠不會變好的。”

薑悟道：“我知道我那樣做很不好，可我真的只愛皇后。”

殷無執心裡的鬱悶一陣滾過一陣。他怎麼會覺得薑悟這種懶蛋是不可能渣的起來的，現在想來，他不一定是懶，只怕是因為前世是個皇帝的緣故，所以現在才會表現的那麼懶，畢竟他前世肯定很多人照顧。

“你就是當代洪世賢，知渣而渣。”

薑悟道：“我知道這樣做很對不起他，但我沒有辦法，我有皇位要繼承，我得生個兒子。”

殷無執氣的臉都扭曲了。

男人的藉口。

就算是有皇位要繼承又怎麼樣，把女人當做生育工具，對真愛始亂終棄，簡直壞透了。

他做夢都沒想到薑悟人偶一般漂亮可愛的外表下藏著這樣一顆骯髒而封建的心。

“大師。”薑悟問他：“你應該會為我保守秘密，不會讓第二個人知道的吧。”

殷無執綠著臉，敲字說：“當然不會了。”

“謝謝大師。”

放下手機，薑悟安靜地躺了一會兒，然後給殷無執了消息：“睡了嗎。”

殷無執切回大號，一看到他的消息就把手機丟開了。

薑悟繼續給他打字：“你給我介紹的大師很好，他說我可以追到我的皇后，我想試試。”

殷無執拿起來看了看，又一次把手機丟開。

人渣，皇后這輩子都不給你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