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路問詢,聽說殷無執跑去了禦花園裡,便帶人行往。
“阿執?”
殷無執躺在桂花樹上,嫩黃的花雲掩蔽了他的身影,也擋住了他木然的面龐。
文太后路過了樹下:“阿執?我有事與你談,出來好不好?”
樹上的殷無執一臉自閉,一動不動。
完美學到了喪批的精髓。
這廂,喪批垂著手,把臉擱在桌案上癱著,同樣開始放空。
天越來越亮,文太后在禦花園轉了一圈兒,都未能尋到殷無執,只能先行離開。
她走後,殷無執在桂花樹上翻了個身。
薑悟的臉又在桌案上滾了一下,擱在桌上的臉從這邊換到了那邊。
然後,睡著了。
不知過了多久,花雲顫動,殷無執將蓋住臉的寬袖拿下,半眯著眼睛看了會兒傾瀉的天光。
如果他不回去,那家夥一定會一直呆在禦書房裡,說不定又會隨便找個地方睡了,萬一著涼……又要給人添麻煩。
深吸一口氣,翻身自桂樹上躍下。
禦書房裡,有人來到薑悟身邊,輕輕把毯子搭在了他身上。
一隻手扳住他的肩膀,又小心翼翼扶起他的臉放在肩頭,然後,手掌探下膝蓋,將人托抱而起。
禦書房房門大開,殷無執站在階下。
他看了看十六,又看了看對方懷裡的喪批。
“?”
第19章
真是多慮了。
不管他在什麽地方睡著,都不會著涼的,在外面有無數宮奴,在奴才們不方便進入的禦書房裡,也有暗衛如影隨形。
十六抬步走下台階,發覺殷無執並沒有讓步的意思。
“?”
他是影衛,也是死士,半張臉皆藏在面具後面。像他這樣的人,是不該出現在陽光下,也不該未經主人傳喚便自主現身。
因為這樣可能會泄露他的身份,也會給主人帶來潛藏的危險。
殷無執道:“這種事,以後就交給我吧。”
他凝望著面前帶著青色面具的影衛,後者微微垂眸,聽話地把天子交到他的手裡。殷無執手臂一沉,懷裡轉瞬被熟悉的桂花香填滿。
殷無執低頭看向懷裡沒骨頭的家夥,道:“頭。”
十六伸手,輕輕把天子耷拉下去的腦袋扶起來,在殷無執的肩膀找到著力點。
真是面條人。
殷無執看著扶正薑悟腦袋的那隻手,雖缺了半根小指,但舉止卻相當小心,隱隱有些呵護的意味。
做完這一切,便重新消失在陽光下。
殷無執收回逗留在陰影處的視線,抱著薑悟轉身,重新回了寢殿。
這世上有多少人,在默默無聞地守護他,又有多少人,心甘情願地為他送命。
喪批的腦袋被安放在軟枕上,殷無執撥開他貼在面上的長發,盯著他人中的傷口看了片刻。
取來清水細細擦拭,再重新將兩處掐出血的地方都換了藥,殷無執握住他淤青未褪的腕子,神色微凝。
“殿下。”齊瀚渺的聲音傳來:“文太后帶來的燕窩,說要送給世子和陛下食用,奴才方才叫人熱了一下,您吃點兒?”
“先放著。”殷無執隨口道:“姚太后是不是不太喜歡陛下?”
齊瀚渺穩穩將燕窩放下,轉過來的時候臉上掛著笑:“世子殿下說的哪裡話,陛下可是姚太后親子,如今榮登大寶,姚太后疼他還來不及呢。”
殷無執瞥他:“給使也是忠心為主之人,日後我若留在宮中,難免時常共事,若一直這樣遮遮掩掩,只怕難合得來。”
齊瀚渺吃了一驚:“世子殿下,決定要留在陛下身邊了?”
殷無執臉色一寒:“陛下非要強留,我還能抗旨不成?”
“殿下說的有理。”齊瀚渺感慨道:“陛下強留殿下,殿下還對他這般上心,老天果真是厚愛陛下的。”
“……”殷無執莫名氣不順:“少轉移話題,姚太后與陛下究竟是怎麽回事?”
這殷王世子,還真是不好忽悠。齊瀚渺搖了搖頭:“不是奴才不說,只是先帝臨終前下令,此事不準再議,連陛下都發誓不會再提。”
殷無執的指腹擦過薑悟腕子上的傷,對他的話置若罔聞:“她以前,是不是對陛下很不好?”
您是不是聽不懂人話。
齊瀚渺上前兩步,壓低聲音:“殿下慎言,當心引來殺身之禍。”
他諱莫如深,殷無執心中卻更有計較。今日一早,姚姬喊薑悟起床的時候,掐他幾乎就是下意識的所為,殷無執在一旁看的清清楚楚。
什麽三歲便卯時起床,那個年紀的小孩子,便是再愛讀書,也不可能自律至此。更不要提這懶鬼……這懶鬼,如今這副死相,怕不是被生母殘害,身心受創所致。
他又看向薑悟頸部的傷痕。
守備森嚴的皇宮之中,何人能近得了他的身?若當真是刺客所為,此事只怕早已鬧的滿城風雨,這宮中的守衛必當會加緊戒備,護衛軍統領這會兒便是不掉腦袋,也定會脫層皮被趕出皇城了。
可以他這幾日在宮中所見,所有一切都很正常,從吏部送來的折子裡看,首領也依舊如先。
殷無執一點點欺近沉睡的薑悟,手指小心翼翼地挑起他的下巴。
刀痕在左側,傾斜向上,下手很乾淨利落。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