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臂忽然被人抓住,有人重重地拉了他一把,隨後,身體撞到了誰的懷裡,一股藥膏的味道蓋過了花香。
留給殷無執的時間太短,他衝的也太猛,這一下,就未能刹住力道,帶著薑悟重重撞在了假山的石壁上,他悶哼一聲,腳尖借力一蹬,旋身直接躍了上去。
未能接住人的十六穩穩落在他身邊。
眾人一哄往假山上衝。
薑悟仰起臉。殷無執的臉孔煞白,嘴唇不停地抖動,心臟在胸腔裡瘋狂地撞擊著,渾身肌肉皆緊繃成了堅硬的鐵塊。
他死死盯著薑悟,開口說話時,才發現舌尖被咬破了,齒間都夾雜著血絲:“你,就這麽想我死麽?”
居然不惜以自己為代價來陷害他。
人是他推出去的。
簡直不敢想象,如果薑悟出了什麽事,定南王一家會是什麽下場。
薑悟沒弄出這其中的因果,但殷無執的手臂繃的好硬,讓他感覺到了一陣不舒服。
他命令:“放手。”
這家夥,剛剛發生了那樣的事情,居然還可以這樣平靜的對他說話。
殷無執眼眶微紅,但抱著他的手,竟一時之間僵硬的無法動彈。
齊瀚渺已經湊上前來,發覺殷無執還在摟著薑悟,便道:“世子殿下,陛下沒事了。”
殷無執想放手,但,放不開。
喪批告訴他:“殷愛卿,朕不舒服。”
“陛下不舒服……”齊瀚渺身上的肉哆嗦著,猶未從方才驚險的一幕中回過神:“快,快放開他。”
殷無執:“……我手臂僵住了。”
“是僵住了,還是仗著陛下的寵幸,以為自己可以對天子為所欲為了?”
一聲陰沉的女聲傳來,眾人當即分立在兩側,戰戰兢兢地行禮:“姚太后。”
姚太后是薑悟的親生母親,她原本只是宮中的一個普通宮女,只是因為容貌絕色而吸引了先帝的注意,自此便恩寵有加,生的兒子也爭氣,明明不是嫡出,卻偏偏能得到諸多大臣與先帝的鼎力支持,薑悟登基之後,她便理所當然地成了太后。
在所有人眼中,這都是一個運氣好到逆天的女子。
這是薑悟對她僅有的了解。
她一路來到近前,冷冷俯首望著殷無執。姚姬保養的極好,聽說她比文太后還要年長幾歲,可看上去和對方卻幾乎無差別。
重點是,她真的長得很美,每一個五官拎出來都可以作為參照模板的那種美。
薑悟身上的所有優點,幾乎全部遺傳自她。
她與薑悟站在一起,絕對沒有人會懷疑不是親母子。
殷無執終於緩和了僵硬的手臂,他扶起薑悟站起來,躬身道:“微臣參見……”
“啪——”
女子的巴掌毫不留情地摑在他的臉上。
全場寂靜。
連薑悟都:“?”
這一幕是他始料未及的。
“若是天子出了什麽差錯,哀家便將你剁碎了喂狗。”她陰森喝道:“滾去那邊跪著!”
殷無執抿著唇間的血腥,一言不發地跪在了旁邊。
姚姬走到薑悟面前,臉上的冷意稍微緩和,她伸手扶住薑悟的身體,目光抖動著把他打量了一遍,柔聲道:“可有傷著?”
薑悟:“未曾。”
姚姬放下心,扶著他往假山下走。
十六晚行一步,偏頭看了一眼殷無執,世子殿下跪在涼亭的陰影裡,表情也被陰影籠罩著。
薑悟走下假山,又跟著她往太極殿走去。
他這一會兒走的路簡直比這半個月走的都多,薑悟累了,便一下子跌坐在地上。
姚姬吃了一驚,下意識彎腰扶他:“悟兒。”
“你為何推朕?”
姚姬懵:“你,你說什麽?”
“朕若是出了什麽差錯,便將你剁碎了喂狗。”
姚姬臉色瞬間變得很難看。
下人們只能垂著頭,眼觀鼻鼻觀心,大氣兒都不敢喘一聲。
都是從假山上下來的,大抵都明白,薑悟這麽說,是在給殷王世子出氣。雖未當著殷無執的面兒,可現在下人們都在,也足夠讓太后下不來台。
姚姬銀牙暗咬,低聲道:“薑悟,你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嗎?哀家可是……你阿娘。”
“朕是天子。”薑悟說:“就算是阿娘要謀害天子,也要受到懲罰。”
他偏頭去看齊瀚渺:“你說,是不是?”
齊瀚渺:“……”
他艱難地擠出了一個笑容。
薑悟倒也沒有為難他,他繼續對姚姬道:“打狗也要看主人,更何況是朕的臣子,你的太后之位是朕給的,朕也隨時拿回來,明白麽?”
姚姬頭髮絲都豎了起來。
“明白麽?”
姚姬看著他過於平靜的眼眸,從那雙眸子裡再看不到半分敬畏與愛戴,盡管這孩子以前總是對她避之唯恐不及,可她依舊可以從對方沉寂的態度下感受到在乎,但現在的薑悟,卻好像只是把她當成普通的陌生人,或者,只是路邊不堪一睹的雜草根。
她嘴唇抖動。
是她,逼他太緊了麽?為何從上次受傷之後,就像變了個人?
薑悟的聲音依舊木然而冷淡:“母后,朕在問你,聽明白了麽?”
這三句問話,每一句的情緒都是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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