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料對方的鑾駕還是在她面前停下,太皇太后陰沉道:“皇帝今日不便見你,回宮去吧。”
姚姬戰戰兢兢地應了一聲,然後毫不猶豫地轉身往回走。
身後傳來重重的哼聲,她在拐彎處停下,偏頭看向老人遠去的身影,神色意味不明。
太極殿,薑悟面對著銅鏡,看到文太后從一側婢女手裡接過了犀角梳。
“母后知道悟兒心裡有苦衷。”文太后歎了口氣,道:“可你能登基,乃眾望所歸,所有世家皆對你寄予厚望,若是不好好乾,如何對得起他們呢?”
薑悟神色平靜:“朕可有想過要登基。”
梳子穿過長發,文太后從後方看著他,道:“人這一生,不能總為自己活。”
薑悟想了想,“朕以前很自私麽。”
文太后的手微微一僵。
半晌才道:“母后不是這個意思。”
薑悟是真的不明白:“那是什麽意思。”
文太后啞了半晌,才道:“襄王自幼頑劣有余,天分不足,你父皇臨終前也與你說過,悟兒……你是真真正正眾望所歸的天子,百姓愛你,百官敬你,這還有什麽不滿意的呢?”
穿來之後,薑悟很少聽到有人提以前的自己,他無欲無求,大部分時間下都在喪,故而也沒人發現他不對。
這一刻,薑悟忽然發現,自己得知的歷史,似乎與真正的歷史有些出入。
他重複:“眾望所歸,百姓愛朕,百官敬朕。”
“正是。”文太后溫聲道:“你啊,自幼就聰明勤奮,備受父皇喜愛,而且待人寬厚有禮,在官員口中口碑甚好,此前你還不顧自己之性命從火海中救過一對姐弟,你走到哪兒,便行善到哪兒。天下誰人不知,我們阿悟天人之姿,聖人之德,此前你去黔州辦事,路上的山匪聽到你的名字,都直接放下屠刀,一路護你到驛站。”
奇怪。
真奇怪。
如果原主真的有這麽好,為何後來人人都說他是大昏君?為何殷無執要把他殺了?
文太后口中的眾望所歸,真的是原主心之所願麽。
剛想完,就聽文太后接著道:“阿悟,你這樣的人,日後定是名垂青史,羽化登仙的。”
“。”
薑悟明白了,文太后是在拍他馬屁。
有沒有羽化登仙薑悟不知道,但名垂青史肯定是沒有的。而且根據他此前意外得到的記憶,原主明顯是個令人痛恨的家夥,那詛咒他去死的聲音,山呼海嘯,沒有成千上萬的人根本發不出來。
他垂下睫毛,沒有再把對方的話當回事。
直到文太后開始試圖給他簪發,他才開口:“不要。”
文太后隻好道:“收拾好,你還得陪母后去一趟定南王府,若昨日真的欺負了他,就得給他賠個不是。”
“朕是皇帝,除非朕禪位,否則絕不道歉。”
“……你這樣是在仗勢欺人。”
“那又如何。”
薑悟也不太理解,殷無執自己親他,把他魂都親飛了,又把他拽回來。他沒跟他生氣,就讓他再親一回,他還鬧上脾氣了,不肯親也就算了,居然還跑去告狀。
幼稚。
文太后忍俊不禁,慢慢重重地點了一下他的額頭,薑悟的腦袋被推的往旁邊歪,歪,歪,歪……
文太后大驚:“悟兒!”
齊瀚渺激靈地上前接住了他一推就倒的身子,結結實實在地上摔了一個屁股蹲兒。
文太后第一次見這樣的東西,愣了半天才過來看:“悟兒,你怎麽樣,有沒有摔著?”
薑悟平靜地壓在齊瀚渺身上,齊瀚渺一邊老實當著肉墊,一邊說:“沒事沒事,太后不必擔憂。”
文太后出身常家,也是有些武功底子的,她伸手把薑悟拽了起來,單手攬著,擔憂道:“悟兒,你這是幹什麽。”
沒幹什麽,就是累。
最後還是陳子琰上前,把薑悟搬到了一側鋪著毯子的輪椅上。
文太后傳了谷晏過來,診脈之後才放下心,道:“既然子琰還在,你便好好休息,母后先去定南王府,晚些再來看你。”
喪批望著窗外的雪,沒吭聲。
陳子琰拉過凳子坐在他身邊,聞他道:“跪下。”
“……”殷無執留下的天子行為分析裡有這一條,他喜歡找茬,找茬的時候站著坐著都不對,必須得跪。
別跟他生氣,犯不著,順著就行。
陳子琰推開凳子,跪在他腳下,道:“殷戍走了,陛下日後有什麽吩咐,跟臣說就行。”
殷無執走了,薑悟找茬也找的很沒意思。
他思來想去,覺得自己得做一件大事,最好是讓殷無執眼前一亮,一回來就想進宮砍了他的大事。
但現在跟以前又不太一樣了,殷無執喜歡他,普通的事情可能會讓他覺得可以被饒恕。
……殷無執為何喜歡他?
他此前做的那些事情,不惹他恨都不錯了,怎會招他喜歡。
又一次看向外面的雪。
冬日一直很冷,院子裡的雪便一層一層地疊加,越來越厚,越來越厚。
那下面,始終壓著殷無執鋪過的那層。
“朕要出去。”
陳子琰長舒一口氣,撐起膝蓋站起來。
天子行為分析裡還有寫,薑悟不愛吃飯,導致身體不太好,出去一定要防寒防凍,不然生了病會比平時更難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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