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臂,是薑悟的手臂,膝蓋,毫無疑問是殷無執的膝蓋。
殷無執道:“多謝。”
“陛下對殿下這般上心,你我日後難免要多打交道。”谷晏挎上藥箱,頜首道:“在下告退。”
“有勞。”
人一走乾淨,齊瀚渺就立刻把殷無執扶了起來,後者稍微活動了一下腿腳,道:“給使去休息吧,這裡先交給我看著。”
“這怎麽能行,殿下跪了一夜,您才是最該休息的。”
“沒事,我都習慣了,以前在軍中,也經常被父親罰跪。”
齊瀚渺還想說什麽,殷無執已不容抗拒道:“快去。”
室內很快只剩兩人。
殷無執抬袖揉了一下發酸的眼睛,命人端來清水,先給薑悟清理了人中和虎口的傷口,重新換上藥後,便將藥油倒在了掌心。
學著此前谷太醫為薑悟推揉的動作,細細將那淤痕推開。
那日他拿薑悟的手腕一下,就把他疼的冷汗直冒,今日姚姬下手卻是比他重多了,薑悟愣是一聲沒吭。
這是什麽道理。
也許是因為昨日睡的早,薑悟方才被叫醒之後,已沒有太多的困意,又被舒舒服服的上了藥揉了揉,那困意更是消散了不少。
他再次張開了一隻眼睛。
殷無執瞥他,道:“那隻也打開。”
薑悟不吭聲,就只是看著他。
一隻眼開,一隻眼合,開著的睫毛卷翹,眼珠清透,合著的睫毛纖長,弧度優雅的像極了上鉤的弦月。
殷無執的心,不受控制地咚了兩下。
他試圖找些話題來打破這有些微妙的氣氛。輕咳一聲,問:“說實話,昨天,是不是裝的?”
“是封印五識。”
“就是裝死。”
“不是。”
“怎麽裝得那麽像的?不疼麽?”
“疼。”
“疼你不叫?”
叫了就得聽她吵,薑悟當時泡完澡已經犯困,天大地大睡覺最大,為了睡個好覺什麽都可以忍。
但他懶得跟殷無執說那麽多。
“昨日若非是我。”他不說話,殷無執又沒忍住繼續找話題:“太后再繼續掐你,你當真忍得住?”
這一點的確得感謝殷無執。
薑悟在心裡說,謝謝你。
但他嘴上是不會說的,他得讓殷無執知道,他就是一個卑鄙小人,一個該死的家夥,做不出什麽知恩圖報的事情。
沒能得到對方的反饋,殷無執有些鬱悶,手上的力道不由自主地加重——
“疼。”薑悟叫:“輕輕的。”
“這就疼了?”殷無執又有話說:“慣的你。”
那隻眼睛眨了眨,薑悟的睫毛濕了。
“……哭什麽?”殷無執道:“好了知道了,會輕的,真是,太后掐你的時候怎麽不哭。”
不是薑悟想哭,是這具身體想哭,從昨天被掐的時候就一直想哭,只是被喪批用強大的意志力按下了。
薑悟把另一隻眼睛也張開,開始啪嗒啪嗒地放水。
殷無執:“……”
整個人都僵住了。
眼淚很快打濕了鼻尖與鬢角,連同腦下的床褥一起。
殷無執:“。”
完全不知道該做什麽反應。
“擦一下。”
“……?”
薑悟放完了水,說:“擦一下。”
殷無執終於回神,左右看了看,沒找到其他的布帛,於是揪起自己的袖口,傾身要給他擦的時候,又發覺外袖上面有刺繡,擦上去估計會刮皮膚,於是把外袖卷起,露出裡面柔軟的內袖來,小心翼翼地給他蘸著眼周。
薑悟合著眼睛,很放松地任他伺候。
不管薑悟怎麽想,他此刻用著人類的軀殼,在哭泣之後,眼周鼻子和臉頰都不受控制地染上了一層緋色,看上去,十分可憐。
怪動人的。
殷無執默默收回袖口,薑悟抽了一下鼻子,甕聲甕氣:“堵。”
殷無執隻好把衣擺撕下來,給他捏住鼻子,把鼻涕也擤出來。
處理乾淨之後,鼻子看上去更紅、更可憐、也更動人了。
殷無執避開視線,道:“還睡不睡,不睡起來吃東西。”
“天亮了麽?”
“亮了。”殷無執騙他。
薑悟問:“幾時了?”
“午時了。”殷無執又騙他。
薑悟分不清時間,暗道難怪這會兒不困了。
他懶懶地躺著:“那服侍朕起床吧。”
從侍女手中接過帕子細細把他擦洗乾淨,殷無執主動提議:“就在榻上用膳吧。”
這實在深深符合喪批的心意,他毫不猶疑地點頭:“嗯。”
早膳不必吃的太油膩,也不需要特別準備,喪批被投喂了紅豆米糊,全程都很舒坦,因為殷無執沒有跟他提有的沒的,比如批折子去禦書房等,這些一聽就想躺平的信息。
喪批難得經歷一次愉快的用餐。
餐後,殷無執給他擦了嘴,又伺候著漱了口,開口征詢他的意見:“待會兒臣抱陛下出去坐坐,好不好?”
“好。”
哪有不好的道理,只要不讓他乾活,怎樣都好。
殷無執同樣經歷了一次愉快的早餐時間,他慢條斯理地把自己也喂飽,漱口之後,來問薑悟:“現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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