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日,他從空聞房中醒來回到自己的院裡,忽聞耳邊有人重重咳嗽了一聲。薑悟沒有理會,接著,又是一連聲很重的咳嗽。
武侯實在聽不下去,開口道:“昨日有人給世子下毒,是怎麽回事,查清楚了麽?”
定南王終於放過了自己的嗓子,冷著臉道:“還在查。”
“世子現在怎麽樣了?”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定南王道:“我公務纏身,也無法去看他。”
“可憐的孩子。”武侯說:“自打被關起來,不是有人給他下毒,就是有人要刺殺,也不知究竟得罪了誰。”
“停。”薑悟出聲,接著道:“去看殷無執。”
關殷無執的地方有人把守,薑悟到地方的時候,對方正坐在窗前看書。
輪椅碾過地面發出聲響,殷無執抬起了頭。
他長發有些凌亂,臉色也有些蒼白,穠麗銳氣的臉龐看上去有些陰鬱。
但只是一瞬間,他的眼睛便亮了起來:“陛下!”
他站起來,抬腿就要翻窗。意識到門口有人在看守,又默默把腿放了下去。
守衛打開房門,殷無執已經來到了門前,齊瀚渺自覺地讓出了位子,讓他把薑悟推了進去。
殷無執把他推到窗前小桌,又轉身從一側端出花糕,道:“文太后送來的,還沒吃完,陛下餓不餓?”
薑悟看向他臉上的鞭痕。
殷無執嘴角揚了起來,把花糕掰下一塊送到他嘴邊:“吃一口。”
薑悟張嘴,花糕落在舌尖,香甜微涼。薑悟含著,一直等到化開,才吞下去。
殷無執臉上笑意加深:“陛下吃了臣喂得花糕,這可是第一次,不用哄就乖乖吃掉了。”
薑悟還在看他臉上的傷,剔透的眼珠對上他的雙目。
殷無執抬手摸了一下,道:“別擔心,不礙事。”
“刺客。”
“不是。”殷無執又掰了一口喂進他嘴裡,道:“小傷而已。”
薑悟再次吞下,才道:“中毒了。”
“沒中毒,臣一眼便發現了端倪,直接把人摁住了。”
“是母親。”
殷無執眸子暗了暗,道:“不知是何人。”
“看不出。”
“哪有那麽容易看出來。”殷無執一邊說,一邊喂他,一塊一口就可以吞下的花糕被他掰了三四份,喂貓似的塞進薑悟嘴裡:“不要急,總會查出來的。”
薑悟看了他一陣,眼神忽然恍惚了一下。
殷無執敏銳道:“怎麽了?”
“頭。”殷無執道:“沒有臣陛下可怎麽辦。”
他起身走過來,力道適中地給薑悟揉著額頭,道:“怎麽好好的頭疼起來了?”
“嗯……”
殷無執松手,道:“還是疼?”
“嗯。”
“是不是沒睡好,被床硌著了還是……”
“和尚。”
“和尚說了你不愛聽的話。”
“嗯。”
“陛下沒封閉五識?”
“木魚。”
“木魚吵人啊。”殷無執說:“真氣人,臣晚上去把那老和尚毒啞好了。”
薑悟:“?”
殷無執也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麽,他頓了頓,伸手撥了一下他烏黑的長發,道:“開玩笑的。”
他在薑悟面前蹲了下來,拉住他潔白的手,垂著睫毛道:“陛下有沒有想我?”
薑悟不想回答不必要的問題。
殷無執親了一下他的手指尖,將他的五指放在臉上,道:“你吃得好麽?”
“不。”太皇太后還是不許他吃蛋羹,每日隻吃白粥,雖說換上了好的米粥,可到底是由奢入儉難,他想念蛋羹的滑嫩與鮮香。
“陛下想吃,臣可以去弄。”殷無執道:“晚些時候,臣便偷溜出去,他們發現不了。”
“不。”
“陛下怕臣挨打?”殷無執又笑了一下,卷翹的睫毛透出幾分雀躍:“陛下,還是在乎臣的,對吧?”
薑悟只是看著他。
睫上的雀躍逐漸隱去,殷無執眼尾泛了紅:“不在乎麽?”
“殷無執。”薑悟說:“你發現了什麽。”
“發現什麽?”
“關於母親。”薑悟說:“不要撒謊。”
“臣什麽都沒發現。”
薑悟的目光掃過全屋。這個屋子比他住的那個小太多了,連三分之一都沒有,但殷無執是戴罪之身,其實這樣也正常。
他道:“送朕出去。”
殷無執握緊了他的手,道:“如果那日陛下中貴妃嬌,臣沒有去,是不是別人也無所謂?”
確實無所謂。薑悟也是後來才知道,那日自己中了藥,其他任何人其實都可以為他紓解。
“真的無所謂麽。婢女沒關系,太監也沒關系,不是我也沒關系?”
薑悟不明白他為何要糾結這種問題,畢竟那日去的是殷無執。
他道:“你很在意。”
“我不該在意麽?”殷無執眼尾越來越紅:“中藥的時候,你一直喊殷無執,好了便不管我了,也不差人來瞧我——”
話音戛然而止。
又不是深宮怨婦,抱怨什麽。
薑悟道:“朕來了。”
“來了,就只是問姚太后的事,問完就要走。”
“……”薑悟看他臉上的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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