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嚴天駕車駛過安康橋時,容錚終於回了魂。他讓嚴天將車停在路邊,不顧他的強烈反對,下車排隊買了一大包栗子糕。
禦茶齋是一家老字號糕點鋪,已有近百年歷史。在新媒體的推動下,這家百年老鋪今年梅開二度,門口每天都大排長龍,儼然成為了一張城市名片。
容錚回到車上的時候,嚴天瞄見了他手中的紙袋,擠眉弄眼道:“殿下,是買給侯爺的吧?”
“誰告訴你的,自作聰明。”容錚關上車門,瞥了嚴天一眼,問道:“你的臉怎麽了?面癱了?”
容錚的這一表現,在嚴天看來就是被戳中了心事,惱羞成怒了。難得有機會挪揄太子,嚴天自然不能錯過:“上回侯爺買了一袋栗子糕回來,後來不知道是誰拈酸吃醋,一怒之下打翻了。”說著,嚴天演技浮誇地擰起眉毛,努力裝出一副回憶的樣子:“是什麽時候的事來著?我記起來,好像是年後我們從S城回來的那個晚上…”
“嚴天。”容錚從紙袋裡掏出一小包栗子糕,“啪”得一聲砸在嚴天旁邊的座位上,表情凶惡地比劃了一個封口的動作,警告道:“給你一個真誠的建議,多吃東西少說話,對你的職業生涯有所助益。”
嚴天見好就收,不敢再消遣容錚,轉而樂呵呵地哼起了不知名小調。關鍵時刻還是搬出葉釗靈管用,一提起這個人,容錚整個人都會在不知不覺間鮮活生動起來。
只可惜這袋容錚親自排隊買回來的栗子糕,沒能及時送到葉釗靈手裡。容錚回到東宮的時候,葉釗靈並不在宮中。
距離皇城五十公裡的大周山紫竹峰上,今夜久違地亮起了一盞燈。
葉釗靈的面前堆滿了各種各樣的古書典籍密法寶典。他坐在自己的書案前,出神地盯著桌上一卷泛黃的古籍,久久沒有翻過一頁。
自從和太子結婚後,葉釗靈還是第一次回到這裡。
此時已是初春,又到了藍楹花開滿山野的季節。夜賞藍楹花是大周山開春後的一個熱門項目,景區也為此延長了開放時間。
一片藍紫色的花瓣飄進窗戶,落在葉釗靈的案前,終於讓他的思緒回了籠。
葉釗靈已經研究出從宿主體內安全取走神魄的方法,多年宿願即將達成。有了神魄,他便能安然卸下滿身的桎梏,徹底離開這座束縛了他五百年的皇城,好好看一眼天地的廣闊。
這麽多年來他費盡心力,就是為了能離開皇城,離開盛都。他苟活至今,不過是舍不得這點自由的滋味。
只是...
一個人突然不合時宜地出現在他的腦海裡,葉釗靈忙不迭地打斷思緒。他像是和自己賭氣似的,伸手一推,一股腦兒地將桌上的書卷都堆到一起。
典籍裡的字是一個都看不進去了,他合上書本,煩躁地站起了身。
第73章 明天
往返於皇城與大周山之間的旅遊專線最晚開到夜裡十點,葉釗靈從家裡出來,趕在發車前上了末班車。
小巴一路搖搖晃晃,終於在十二點前到了皇宮前的公交車站。
深夜的東宮一如既往地安靜,葉釗靈回宮之後一路直奔寢殿,不想驚動任何人。
然而他剛轉過假山,就看見往日裡空空蕩蕩的涼亭中圍上了一圈竹簾。簾子裡亮著一盞燈,仔細望去還能見到人影在晃動。
不用想也知道亭子裡坐著的是誰,但葉釗靈此刻最不願意見到的人就是他。於是他裝作沒有看見的樣子,悶頭往殿裡走去。
葉釗靈一腳邁上青石階,亭子裡傳來一聲刻意的清咳。視而不見是不可能了,他隻得停下腳步,佯裝剛剛才發現那裡有人的樣子,問簾子裡的那個人:“殿下是在等我?”
竹簾後隨即傳來了容錚慢悠悠的聲音:“侯爺哪隻眼睛看到我在等你了?”
葉釗靈問:“那您大晚上坐在這裡做什麽?”
容錚理直氣壯地說道:“這麽大個亭子蓋在花園裡,我作為一宮之主,怎麽就坐不得了?”
對於容錚的這番強詞奪理,葉釗靈深感讚同:“這話很有道理。”說完,他打了個呵欠,對容錚道:“那我先回房睡覺了,少陪。”
“站住。”
葉釗靈話音剛落,亭子裡果然傳來了容錚的聲音:“過來。”
葉釗靈臉上的倦容瞬間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一臉得逞的狡黠笑意。他假裝不情不願地歎了口氣,轉身朝涼亭走去。
亭子裡只有容錚一個人,不大的石桌上擺了一壺茶,幾碟糕點水果,兩套茶具。葉釗靈掀開竹簾的時候,容錚正在給古琴調音定弦。
葉釗靈來到容錚身邊坐下,道:“沒想到殿下還通音律。”
容錚這次倒是十分謙虛:“略懂皮毛,彈得不好。”
說完,容錚將琴暫時放到一旁,動手將葉釗靈面前的茶杯斟滿,又將一碟糕點推到他的手邊。
“這是禦茶齋的栗子糕。”葉釗靈撚起栗子糕咬了一口,清甜的栗子香馬上在舌尖散開。
“今天怎麽想起來買這個?”葉釗靈問。
“嚴天買的。”容錚面不改色地重新持起古琴,像是隨口提起一般說道:“我小的時候,每當學會一首新曲,我的老師就會從宮外給我買栗子糕。”
說著,容錚擰了擰琴弦,繼續說:“可惜我在這方面沒什麽天分,總是彈得亂七八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