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釗靈垂眼看著容錚調弦的動作,問:“你的老師是…”
“你認識鍾毓嗎?”容錚看向葉釗靈,手指隨意地在弦上撥弄出一連串琴音。
“國師?”琴音終了,葉釗靈將手中剩下的半顆栗子糕囫圇塞進嘴裡,含含糊糊地說道:“國師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哪有機會認識他老人家,頂多算半個同行。”
“還同行呢,真會給自己貼金。”容錚擔心葉釗靈噎著,又動手給他斟了半杯茶:“在我五歲之前,鍾毓一直都是我的老師。你呢?靈境虛那麽多個師弟妹,你們師父從哪裡搜羅回來的這些寶貝?”
“只有我是師父他老人家拉扯大的。”見容錚繞過國師的話題,轉而提起師父,葉釗靈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後來他出門遠遊去了,剩下的那幾個傻東西都是我瞎了眼撿回來的。”
容錚回想了一番靈境傳媒裡那幾個刺頭,不由得覺得葉釗靈收徒的眼光確實存在問題。
“你師父是一個什麽樣的人?怎麽鮮少聽你提起他。”容錚問。
“都是太久以前的事了。”葉釗靈想起師父,臉上露出了些許懷念的表情:“他愛玩愛鬧,一天到晚沒點正形,比李秋天還不靠譜。”
容錚原想問問他的師父是否姓鍾,但一聽葉釗靈這描述,又覺得是自己杞人憂天了。國師的性格,怎麽看都和“愛玩愛鬧”搭不上邊。
於是他不著痕跡地換了個話題:“我聽嚴天說,這次實驗室能順利落成,都是托了你的福。”
葉釗靈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道:“網紅野路子多嘛,我在全網可有兩千多萬活粉,打聽點消息還是很容易的。”
葉釗靈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樣把容錚逗樂了:“瞧把你得意的。”
“我就是隨口一提,還得多虧了嚴大人行動力驚人。”葉釗靈放下茶杯,抬眼看向容錚,意味深長地說道:“倒是殿下操弄人心這一手,著實讓人佩服。”
容錚此次在面對負面輿論時表現得十分消極,睿親王想不明白原因,葉釗靈可是清楚地知道這其中的緣由。
整個事件的來龍去脈已經明晰,容溶就是幕後黑手。女皇有意的推波助瀾,讓容錚聲望漸起,導致她急於出手對付容錚。
她之所以殺害傅譯文,一是為了最直接地打擊容錚的實力,二是為了製造後續事端。但東宮的幕僚也不是廢物,事情發生後,這個屎盆子與其說是容溶將扣在太子身上,不如說是容錚主動去接下來的。
容錚故意放任自己的聲望跌落到谷底,全盤接受無端的指責與謾罵。當真相浮出水面,人們意識到自己因為不了解真相而誤會傷害太子之後,這種群體的愧疚與想要補償心理,將會讓容錚在未來立於不敗之地。
當然,這是個險招,稍有不慎就會滿盤皆輸。
“這麽說就言重了,我不過是順勢而為罷了。”容錚分神看了葉釗靈一眼:“你既然看破了又不說破,可見你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葉釗靈連忙擺出一副單純無害的模樣,拍了拍胸口,感慨道:“朝堂險惡,我算是見識到了。”
一把琴七根弦,兩人邊喝茶邊閑聊,很快就調好了音。容錚憑著記憶彈了半闕曲子,問葉釗靈這把琴的音色怎麽樣。
葉釗靈聽完搖了搖頭,十分茫然地表示,自己在這個方面一竅不通。
容錚聞言不置可否,提起了另一件事:“你是沒有我的手機號嗎?為什麽不管發生什麽事你都聯系嚴天。”容錚沒等葉釗靈回答,繼續說道:“以後有什麽事,你可以試試直接找我。”
葉釗靈不知在想些什麽,看上去有些心不在焉,聽到容錚的話,回過神來,用看似玩笑的態度舊事重提道:“我找你做什麽?上趕著被高貴的太子殿下用兩三個字打發嗎?”
葉釗靈的這句話讓容錚發現了新大陸,他故作驚奇地問:“所以你承認那天晚上是在生我的氣嗎?”
容錚指的是自己出訪S城剛回來的那個晚上,他派出宮的侍從官三催四請,才把葉釗靈從公司請回來。
“多新鮮呀。”葉釗靈一時不察,被他問了個正著,但很快又反應了過來:“那麽我問你,那天晚上你是在吃醋嗎?”
容錚來不及細想,下意識否認道:“怎麽可能。”
“那不就得了。”葉釗靈將杯子裡剩下的最後一點茶水喝完,道:“人呀,都不要太把自己當回事兒。行了,走吧,我們回去吧。”
容錚與葉釗靈在各自的房門前道別,進門前,葉釗靈還耍流氓似的問太子今晚要不要侍寢,容錚一時放不開太子的包袱,義正嚴辭地拒絕了。
回到房間關上房門後,容錚才感到有些隱隱有些後悔。
就在他暗自懊惱的時候,西裝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容錚打開屏幕一眼,發現信息是葉釗靈發來的。
葉釗靈在短信裡問:【容錚,明天要不要去約會?】
這條信息不過十個字,每個字看起來都平淡無奇,但容錚卻像是研究一道難解的數學題一樣,反反覆複看了很多遍。
直到手機自動鎖上屏幕,他才回過神來,忙不迭地重新打開手機,回了一個:【好。】
一個字發出後,容錚擔心葉釗靈像上次一樣誤會他態度冷淡,連忙動作笨拙地補發了一個表情。
葉釗靈躺在床上,看著對話框裡那個憨態可掬的笑臉,頓時覺得有些哭笑不得。他將手機扔到一邊,抬手蓋上自己的眼睛,低聲地罵了句:“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