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間,母子倆的話題還是老一套,無非就是人死不可複生,盡早看開雲雲,容錚嘴上答應得沒有障礙,午膳過後還是照舊回了大周山。
高太后看著兒子離去的背影,深深地歎了口氣,回頭又到葉釗靈的靈位前上了柱香。
從山腳到行館一共有一千三百五十級石階,沿途有涼亭五座,路燈六十盞。藍楹花一年花開兩季,容錚來的第一年,花期前後一共九十二天。
轉眼間又到了藍楹花開的季節,今年是個暖春,花樹開得正好。容錚沒有選擇直接坐車進入行館,而是屏退了侍從官,獨自一人穿越成片的花海。
他順著長長的石階往上走,不一會兒就落了滿肩滿頭的花瓣。容錚抬頭看了眼不遠處的紫竹峰,心想他是不是也曾從這落花中走過。
真是想誰誰就來,容錚這廂念頭剛起,抬眼就看見葉釗靈站在不遠處的花樹下。
“你怎麽在這個時候來了?”容錚的臉上不見絲毫驚訝,他目不斜視地從葉釗靈身邊走過,開口說道:“變本加厲了麽?”
這些年來,容錚總是在夢裡見到葉釗靈,從未在如此清醒的時候出現過幻覺。有那麽一瞬間,容錚懷疑自己辜負了李院士的心血,終於還是瘋了。
不過幾秒鍾的功夫,容錚已經把葉釗靈落在了身後。他沒等葉釗靈回答,繼續自顧自地往下說道:“前幾天寒食節,我和母親去郊外踏青了,一整天都沒有想起你。”容錚轉過身,看著樹下的那個人影,說道:“再給我一點時間,我很快就要把你忘了。”
陽光透過花樹,細細碎碎地落在葉釗靈的身上,今天出現的這個幻覺,似乎比夢裡的生動許多,臉上的每一個小細節都活靈活現。悲傷的表情只在葉釗靈的臉上停留了一瞬,他很快就翹起嘴角,露出笑的模樣。
容錚出神地望著葉釗靈,片刻都舍不得移開視線。既然暫時還不能忘了他,不如就趁著還記得的時候,再多看他一眼。
“都這麽久過去了,你到底做不做得到啊?”葉釗靈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哽咽,他隔著漫天飛舞的花瓣,有些猶豫地往前邁出一步,很快又停了下來。
葉釗靈的猶豫只有短短一瞬,下一秒鍾,他便像下定了決心似地飛快邁上台階,大步朝容錚走來。
“如果你還沒有成功把我忘了,不如再給我一次機會?”葉釗靈站在容錚面前,笑容滿面地問。
今天的這個幻覺,未免也太過逼真。容錚的腦袋裡一片亂麻,嘴裡卻不忘反駁:“瞧不起誰呢你…”
容錚的話還沒說完,面前的那個人就撲進了他的懷裡。容錚沒有想到今天懷裡的這個人是有重量的,他沒有事先做好準備,險些被撲倒在地。
耳邊的呼吸是清晰的,身上的重量是真實的,懷裡的體溫是溫熱的。那個他朝思暮想的人,此刻切切實實地在他的懷裡。
容錚僵著雙臂,不敢去觸碰這個人,生怕輕輕一碰,就會發現這又是一場鏡花水月。這些年他經歷了太多次這樣的大喜大悲,整顆心變得過分易碎,從此聽不得悲歡,也看不了離別。
“葉釗靈?”容錚小心地,試探地,將手掌一點一點貼上了葉釗靈的後背。直到確定手心的觸感是真實的之後,才慢慢收緊指尖。
他不確定,語氣甚至是有些卑微地問道:“你回來了?”
葉釗靈一把抱緊容錚,對他說道: “我回來了。”
容錚似乎還沒有分清夢境和現實,他像是害怕時間不夠,葉釗靈隨時會像上次一樣再度消失似的,有些惶急地對葉釗靈解釋道:“我上次說的都是氣話,我沒有生你的氣,沒有試過去愛別人,也沒有想忘了你…”
“你不要生氣,也不要再…”
也不要再離開我。
截斷他後半句話的,是葉釗靈貼上來的唇。
容錚愣住了,片刻之後,他動了動嘴唇,虔誠又小心翼翼地,嘗試著吻了他。
葉釗靈粗魯的毛病五年都不見好,他趁機舔開容錚的唇縫,在他的下唇咬了一口。
“疼嗎?”葉釗靈笑著問。
葉釗靈這一口可沒和他客氣,唇上傳來的刺痛,讓容錚相信,自己懷裡抱著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
容錚注視著近在咫尺的眼睛,一天十二個時辰,一年春夏秋冬四季,眼前的這個人,像是思念點滴累積成執念,幻化而成的。
花謝花開一季,日升月落一年,容錚想,他的葉釗靈,終於回來了。
作者有話說:
明天的更新會遲一些,大概在晚上十二點半以後,到時候會把尾聲和三篇番外全部放出來。
第122章 尾聲
國境線以北有一座赤貝島,這座小島地處熱帶,並不產赤貝。
島嶼面積不大,以豐富的旅遊資源聞名,每年夏天都有絡繹不絕的遊客來此潛水衝浪。
葉釗靈結束了為期十天的潛水船宿,拖著裝備回到自己落腳的小屋。他赤腳踩著椰影一步一步往回走,一抬頭就看見自家大門被島民圍了個水泄不通。
島民一看見葉釗靈,就熱情地圍了上來,招呼道:“葉道長,回來啦?”
葉釗靈一臉納悶地問:“你們怎麽知道我今天回來?”
一位皮膚黝黑的大叔指了指門內,道:“裡面那個小姑娘說的。”
李秋天在這個時候正好端著一整盤的椰子出來,看見葉釗靈的瞬間,雙眼都放起了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