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宮不像東宮是鐵桶一個,禦政司此番將他關押進白塔,反而增加了他與外界聯系的機會。
不過離宮雖遠離風暴中心,卻並不太平。嚴天臨走前的那句“珍重”非常具有前瞻性,葉釗靈在白塔裡待了不到半個月,離宮就遭受了民間激進人士的衝擊。
有心人士將國師被關押在離宮裡的消息散播了出去,就在今天傍晚時分,義憤填膺的民眾將離宮包圍了起來,要求鍾毓出面給個說法。
葉釗靈倚靠在窗口,看著塔底衝天的火光,不由得有些自嘲地想,自己還真有些禍國殃民的天分。
事件剛開始發酵的時候,女皇有意借此擴大輿論,於是刻意放任其發展,沒有第一時間派人鎮壓。
但是女皇還是小瞧了這次事件的規模,人群中有人渾水摸魚,在進入離宮後趁機對各個宮室進行盜竊破壞,導致局面一發不可收拾。
盡管政府已經派出了增援,但也已經很難在短時間內收場。憤怒的民眾衝破層層關卡聚集到了塔底,馬上就要直接攻上白塔。
葉釗靈站在塔頂眺望腳下一片混亂的離宮,心裡並不感到擔憂。守塔的特勤再怎麽沒用,也是受過正規訓練的專業人士,說什麽都不可能讓普通民眾輕易破防。
所以當一群蒙面人闖進白塔衝到他面前時,葉釗靈臉上的表情可以說是精彩紛呈。
“各位好漢。”葉釗靈發自內心地誇讚了一句:“果真英勇無比。”
然而讓他更加驚訝的事情還在後面,一位蒙面好漢從人群中走出來,當場摘下了面罩。
面罩之下,葉釗靈居然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容溶?”葉釗靈這下徹底收起了看熱鬧的心思。
“是我。”容溶快步登上台階。她將雙手背在身後,幸災樂禍地繞著葉釗靈轉了一圈,笑道:“國師大人,沒想到您也有今天?”
“讓公主見笑了。”容溶在這裡出現,讓葉釗靈對今天的這場鬧劇隱隱有了些猜測。目前看來,大概又是出自容溶的手筆。
極光科技此前就有過被群眾圍堵的經歷,容溶也不是第一次乾這樣的事,可以說是輕車熟路。
“您當年若是選擇和我合作,必然不會落到這個下場。”容溶一臉惋惜地搖了搖頭,輕佻地打量了葉釗靈幾眼,傒落道:“瞧瞧您現在的模樣,嘖嘖嘖,哪裡還有半點當年的風光?”
葉釗靈今天一身素色長衫,腳腕上電子腳鐐未除,看上去確實很不威風。
“我明白了,公主今天是來痛打落水狗的。”面對容溶的冷嘲熱諷,葉釗靈並不以為然,他大方地迎著容溶的目光,挪揄道:“不過今天機會難得,你就沒打算趁亂有仇報仇,有冤報冤?”
容溶冷哼了一聲,道:“正有此意。”
容溶話音未落,一道黑影便劈頭蓋臉地朝葉釗靈襲來。
葉釗靈側過身子,略微往旁邊一閃,這道黑影便直直砸向身後的彩繪漆透雕屏風,落在了他的腳邊。
掉落在地上的不是什麽奪命武器,而是一套不起眼的衣服。
“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容溶態度冷硬地說道:“換上衣服,馬上跟我走。”
葉釗靈瞥了眼地上的衣服,問:“你這是做什麽?”
容溶扭頭對身後的手下道:“你們先到外面守著。”
說完,她再度看向葉釗靈,這時容溶的臉上已經沒有了剛才的嘲弄之色:“我提前得到消息,禦政司那十二個老頭很有可能會判處你極刑。”
審判日的時間已經確定,禦政司提出判處鍾毓極刑的提案,到時十二名正使中只要有超過半數同意,葉釗靈就會被就地誅殺。
葉釗靈早已得知這個消息,但是他不明白容溶今天為什麽要來這麽一趟。
於是他問道:“所以你是打算讓我混在人群裡逃出這裡?”
就在這時,樓下傳來了幾聲巨響,看來幾方人馬又爆發了衝突。
葉釗靈輕抬下巴點了點窗外:“下面都是你安排的人?”
容溶抿嘴笑道:“安排了一部分,煽動了一部分。”
事情果然如他所料,葉釗靈有些哭笑不得:“這件事原與你無關,你坐山觀虎鬥就可以了,為什麽要做這些。”
“等你一死,下一個就要輪到太子了。”容溶十分不屑地嗤笑了一聲,道:“若是沒了你這個助力,就憑東宮那群廢物,還不夠給帝黨送菜。”
葉釗靈心裡微微一動,聽出了容溶話裡的意思:“你現在站在了容錚這一邊?”
“沒有,我只是看不過眼罷了。”容溶萬分鄙夷地說道:“女皇想讓容氏江山徹底易主的心,未免也太明顯了一些。”
葉釗靈搖了搖頭,看著容溶:“我想你不是因為這個。”
心思被葉釗靈看穿,容溶沉默了下來。她往前踱了兩步,才像是下定了決心似的,開口說道:“我曾發誓,容錚給我的那兩槍我必十倍找回來。但我發現是我錯了,之前很多事都是我做錯了。”
容溶轉身看向葉釗靈,道:“我輸得心服口服,雖然很不甘心,但不得不承認,沒有人比他更適合當皇帝。他能為國家興盛忍辱負重,甚至犧牲自己的利益,我必須承認我做不到他這一步。”
“容錚一定沒想到你會這麽想。”葉釗靈道。
容溶苦笑了一聲,道:“我也沒想到自己會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