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不知何時徹底黑了下來。
雲層越發厚實, 陰沉沉地壓下來。夜風越來越大,卻再也吹不動其分毫。
本就不大的彎月徹底被漆黑的烏雲擋住,大地不見一絲月光。
被暖黃的燈光充斥著的臥室裡, 紅發怪盜將手中已經打開的黑檀木匣往彌亞那邊遞了遞, 那精雕細琢打磨出特殊形態的價值連城的珍寶安靜地躺在朱紅絲絨墊上, 折射著燈光散發出溫潤且晶瑩如水波的光澤。
彌亞呆呆地盯著它, 目光錯愕,一臉懵逼。
唇張了一張, 卻是說不出一句話來。
看著被自己的禮物驚成石化狀的彌亞,希迪爾目光一動,挑起他那雙多情誘人的桃花眼,輕輕湊近對方。
那雙微微瞇起的眼中透出的眼神,看似正經,但又掩飾不住地透出幾分戲謔且看好戲的神色——怎麼看怎麼像是一個在故意唆使小孩子做壞事的反派人物。
“這個……你懂的吧?”
明明房間裡沒有其他人, 但是為了營造出那種對話的氣氛,他刻意壓低了聲音。
“可以自己用。”
說到這裡,停頓了一下, 希迪爾聲音進一步降低。
那控制不住隱隱上揚的唇中發出一點微不可聞的聲音。
“也可以……用在那人……”
但是, 很不湊巧。
就在迷茫地看著希迪爾的彌亞還來不及反應過來希迪爾第二句話裡所蘊含的深意, 且,那不懷好意地想要唆使彌亞對某位尊貴的皇帝陛下做壞事的紅髮怪盜這句話也來不及說完的時候——
只聽啪一聲, 房間突然被推開了。
某位皇帝陛下就這樣猝不及防地出現在他和彌亞的面前。
背後做壞事然後被當事人抓個正著的紅發怪盜呼吸一頓, 像是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猛地掐住了脖子, 所有聲音戛然而止。
時間彷彿死掉了一瞬間。
臥室裡一片死寂,只能聽到屋外的夜風呼嘯而過的聲音。
屋外依然不見一絲月光,漆黑一片。
風更猛烈了。
烏雲越發陰沉了。
一派風雨欲來的跡象。
或許是因為心虛,或許是因為其他原因, 僵住的希迪爾並沒有側頭去看來人。
但是,就算不用眼睛去看,他也能清楚地感覺到那死死地盯在自己身上彷彿能在他胸口灼燒出一個大窟窿的刀鋒似的目光。
以及,在那人出現的瞬間就將整個房間都籠罩住以至於他周身的溫度都驟降到冰寒之冬的極大壓迫感。
希迪爾輕吸一口氣,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他依然沒有轉頭,就像是根本沒察覺到薩爾狄斯的出現一般,反而是向著反方向轉頭,看了一眼窗外。
「天色變了,好像快要下雨了。」
他似對某人盯著他的可把握目光毫無所覺,一臉若無其事地說。
「伊賽亞,東西已經交給你了,那麼,我就先走了。」
話一落音,他將黑木匣往彌亞手中一塞。
緊接著,咻的一下,黑灰色的披風高高飛揚而起,掩住他的身影。
只見大敞開的落地窗那裡的紗幕一飄,一個牆燈上火星炸開的功夫,紅髮怪盜已徹底不見了蹤影。
從話堪堪落音到人完全消失,整個時長不超過一秒。
房間裡只剩下一臉茫然地捧著黑木匣站在原地的彌亞。
某怪盜逃跑的速度實在太快,快得讓人根本反應不來。
等到彌亞回過神來的時候,紗幕飄動的落地窗邊只剩下他一個人傻傻地站著。
他嘴角抽了一抽。
只是,連在心裡吐槽某逃跑高手一句話的時間都沒有,伴隨著長靴踏地的響亮腳步聲,薩爾狄斯已經大步從門口走了過來。
「這、這不是……呃,其實是、不……這個……」
和那雙目光炯炯的異色眼眸對上,彌亞腦中一片混亂。
手中的黑木匣——確切的說是盒子裡的東西——簡直就像是一堆捧在手中的熾紅碳火,燙得他不知所措。
他結結巴巴地一時間不知道該如何狡辯……呸!不,是解釋!
薩爾狄斯瞥了盒子一眼,劍眉一皺。
“他又送來了什麼鬼東西?怎麼奇形怪狀的?”
彌亞呼吸一頓。
下一秒,他飛快地將匣子啪的一下關上,將匣子裡的東西蓋得嚴嚴實實。
再以極快的手速將盒子往旁邊的桌上一丟。
然後,他對著薩爾狄斯綻放開一個大大的笑臉。
“對啊,我也正想,他這次送來的東西一點也不好看,完全不如以前的那些。”
彌亞一邊對薩爾狄斯笑得燦爛,一邊在心裡大大地鬆了口氣。
幸好。
幸好薩爾狄斯就某一方面而言,還是相當單純的。
和那些熱衷於四處花心濫情以至於還未成年就已經有了一堆情人兼私生子的糜-爛貴族們完全不一樣,薩爾狄斯對這方面的知識就某種程度而言可以說是相對頗為匱乏。
畢竟,年輕時他跟著老頭子四處遊歷,老頭子雖然不怎麼正經時不時逗弄他一下,但是還不至於不正經到向一個孩子說起這些東西。後來又一直四處徵戰,根本無暇也不屑去參與貴族子弟們風花雪月的事。而在軍隊中,以他的氣場,也根本沒有任何一個將領敢和他討論這種事情。
所以,他不知道這種貴族私密玩具也很正常。
至於和彌亞…
咳,以薩爾狄斯的能力……咳咳,根本用不上什麼玩具,自然不會去關注那些東西。
將讓自己尷尬的東西拋到一邊,脫離了困境的彌亞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
他往床尾一坐,雙手撐在身後,仰著頭,笑瞇瞇地看著薩爾狄斯。
“你剛剛趕回來……唔。”
彌亞一句話還沒說完,下巴已經被對方抓住,抬起。
那一束金色的長髮從他的側臉滑下來,自他的肩頭垂落到他的胸口。
薩爾狄斯另一隻手按下來,剛好就按在他撐在床上的右手手背上,更是得寸進尺地將他的手握住。
探入他的指縫,十指交纏地握住。
薩爾狄斯高大的身軀俯身時帶下來的陰影將坐在床上的彌亞籠罩住。
他的唇被擒住。
那是對他而言再熟悉不過的氣息。
純金色的髮絲撒落在他的眼前。
被熟悉氣息環繞的他幾乎是本能地微瞇起眼,微張開唇,接受對方傾瀉而來的愛意。
太久、太多次的唇齒相依,使得對方的氣息已不再是入侵者,而是成為了彼此的一部分。
彼此相依的氣息,熟悉到如環繞在周身的空氣那般的程度。
不只是習慣,更是已依賴到再也無法失去的程度。
一隻手被對方緊扣按在床上,彌亞抬起另一隻手。
手指纏繞上垂落在他肩上的金色長髮,柔軟細膩的觸感從指尖傳來。
順著這一束金髮向上,手指輕轉著,探入薩爾狄斯的髮絲深處。
金色髮絲深處的暖意從他探入對方金髮中指尖傳遞過來。
而他亦是用手指輕勾著那柔韌的金絲,指尖輕點著撫觸對方的頭,動作如同溫柔地哄著一隻大貓咪般。
被他溫柔撫摸的大貓舒服地瞇起了眼,親暱地與他耳鬢廝磨了許久,才勉強滿足了一點,稍微抬起頭來。
只是,沒有退開,仍是俯身於彌亞的上方。
暖黃的燈光從薩爾狄斯的身後照過來,將他那一頭金髮映出明亮的光澤。
他的臉即使大半都處於逆光的陰影之中,那雙注視著彌亞的異色眼眸依然亮得驚人,如一對流光溢彩的異色寶石。
異色瞳孔中深深映著身前的人的身影,眸底深處彷彿有水波流動。
薩爾狄斯俯視著彌亞,說:“我以為你會生氣。”
仰著頭和薩爾狄斯對視的彌亞笑了起來。
他的手輕拽了一下那垂落在他身上的金色長髮。
然後,他向上抬起頭,輕啄了一下薩爾狄斯的唇。
但當被他這吻勾得目光深邃了幾分的男人再一次俯身想要繼續索吻的時候,他卻鬆開纏繞著對方金髮的手。
兩根手指抵在了薩爾狄斯的胸口,阻止了對方的靠近。
“某個傢伙趁我不在的時候亂來,本來是挺生氣的。”
彌亞說,雙眸彎成月牙的弧度。
說完,他抵在薩爾狄斯胸口的指尖開始施力,將依仗自己身軀比他高大此刻俯身籠罩在他上方的薩爾狄斯向後推去。
照理說,就憑他那點在薩爾狄斯面前完全不夠看的力氣,根本不可能將對方推動分毫。
但是,隨著他手指施力,薩爾狄斯整個人乖乖地被他向後推開。
只是皇帝陛下雖然乖乖地順著彌亞的力道後退了,卻是抿起了薄唇,一雙異眸看著彌亞,看上去竟是透出一分委屈之色。
看得彌亞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不過,看在某人實在很可憐的份上……”
推開薩爾狄斯之後,將原本垂在床邊的雙腿抬起,變成盤膝坐在床上,彌亞一雙手按在小腿上。
他仰著頭,看著站在身前的薩爾狄斯,那眼神似笑非笑。
然後,聳了聳肩。
“我想了想,就不雪上加霜了。”
露出不自在的神色,薩爾狄斯重重地咳了一聲。
彌亞口中的'可憐'是什麼意思,他自然是明白的。
當初既然當眾說出那種話,他就已經做好了被眾人暗中議論的準備。
只是,別人也就罷了,但被彌亞這麼一調侃,他頓時感到鬱悶了起來。
抿了抿唇,薩爾狄斯想著,自己怎麼都要扳回一城。
於是,他後退一步,正好靠上桌子。
他斜身,以慵懶的姿態靠著桌子,微微挑眼俯視著彌亞,低聲說:「別人不知道,難道你還不知道?每次你可都……」哭得很厲害。
只是,薩爾狄斯這句帶著五分挑逗五分挑釁的話尚未來得及說完,就被打斷。
“我知道。”
彌亞說。
他仰頭看著薩爾狄斯。
他微微歪著頭,湛藍的眸中彷彿有水波湧動,那是溫暖的陽光照入海中蕩漾出的最為溫柔的沁藍。
他溫柔地註視著站在他眼前的男人。
“我知道的,薩狄。”
他柔聲說,
“我知道你有多愛我。”
薩爾狄斯怔了一下。
大概是從未想過能從彌亞口中聽到這句話,他茫然了一瞬。
下一秒,當他反應過來彌亞說了什麼的時候,騰出來,他的臉頰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泛出一絲紅色。
緊接著,意識到自己臉上在升溫的他飛快地一個轉身,只留給彌亞一個背影。
「誰說我有—」什麼愛你什麼的!
與生俱來的傲嬌天性讓他本能地想要反駁彌亞的話。
但是剛一開口,他又立刻覺得哪裡不對。
如果他要是反駁了彌亞這句話,萬一彌亞當真了那可怎麼辦?
於是前一句話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憋了半天最後憋出下面那一句話。
“其實也沒什麼,我純粹是覺得那些老傢伙太煩,所以才……”
說到一半他又卡住了。
意識到自己又說了蠢話的他鬱悶地想著,明明是想著來找彌亞邀功甚至撒個嬌裝個委屈討點好處的,結果這麼一說,不就什麼都沒有了嗎?
薩爾狄斯懊惱不已。
一眼看到身前的桌子上放著半杯水,大晚上匆匆趕回來本就有些口渴的他乾脆直接就端起水杯喝了一口。
這一口就喝了大半,只剩下一點點透明的水留在杯底。
他還來不及喝第二口,突然感覺自己的腿被踢了一下。
緊接著,那隻踢了他的腳踩在他的膝後窩上,有意無意的用腳趾按了按。
然後,那腳趾又微微向上一勾。
薩爾狄斯的心臟猛地一跳。
心口像是被鉤子勾著扯了一下。
那心臟劇烈地跳動像是將身體深處某些東西給勾了出來。
剛才被彌亞一句話弄得有些發熱的臉頰的熱度不僅沒有降下去,反而有越發高升的趨勢。
剛才那一口水下去不僅沒止住渴,反而讓他有種越發口乾舌燥的感覺。
他的身後,笑嘻嘻地踹了薩爾狄斯一腿後,彌亞又輕輕地踩了踩對方的膝後窩。
見薩爾狄斯一直背著自己不轉身,他放柔聲音,開始哄這位傲嬌的皇帝陛下。
“真的生氣了?”
那溫溫軟軟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明明是再熟悉不過的聲音,其中帶著的笑意卻莫名讓他心口一蕩。
薩爾狄斯不由自士地吞了一下喉嚨。
該死。
他想。
這點水一點用都沒有,喉嚨好像更乾渴了。
一定是因為天氣太過悶熱的緣故,才讓他現在焦躁得像個未經世事的毛頭小子。
將身體發熱且口乾舌燥的原因果斷甩鍋給天氣的皇帝陛下徹底忽視了外面陰沉的夜色以及越刮越猛的呼嘯夜風。
而光顧著甩鍋的他更沒有註意到,在他轉回身來的那一瞬間,一直笑瞇瞇地瞅著他的彌亞陡然僵住的笑臉。
這時候,只覺得口越來越渴的他再一次舉起手中的水杯,打算將剩下的那一點也喝下去。
但,水杯還來不及碰到嘴唇,就被人一把奪走。
“這是我喝剩的水!”
“我知道。”
薩爾狄斯挑眉,不解地看著彌亞。
他這麼做又不是第一次了,怎麼這次彌亞反應這麼大?
他納悶地想著,覺得這屋子裡不透風,讓他燥熱得厲害,不由得抬手扯了扯本來就敞開的衣襟,讓其敞開得越開。
他一邊燥熱地扯著衣襟,一邊隨口問道。
“那又怎麼樣?”
「…………」
彌亞看了一眼手中盃子裡僅剩的那一小口涼水。
他的手控制不住地抖了一抖,然後,啪的一下將水杯放回桌上。
他抬頭看向薩爾狄斯。
「你……」
他本來想問薩爾狄斯有沒有什麼奇怪的感覺。
但是,當他看到身前人那張已明顯泛出紅潮的俊臉時,他的話卡在喉嚨裡。
行吧。
不用問了。
結果已經很明顯了。
現在的問題是,他該怎麼辦?
“彌亞?”
薩爾狄斯喊著他的名字,側著頭看他。
異色流光寶石般的雙眸因為帶著疑惑而透出一分朦朧。
垂下來的濃密睫毛落下陰影在那張微微泛紅的頰上,襯著暖黃的燈光,就像是在黑夜的海洋深處被淡淡迷霧籠罩著若隱若現的海妖,透出一種魔性的吸引力。
他抬手將散落在眼前金色額發向後撩去,露出同樣微微泛紅的眼角。
被拉開不少的衣襟讓胸膛敞開著,髮絲凌亂。
連往日裡淡色的薄唇都紅了幾分,微微張開吐出氣息的時候,莫名誘人。
“奇怪,今晚好像特別悶熱……明明剛才回來還沒這麼熱的。”
【早就不行的八十多歲的老頭,只要一滴,就能折騰大半宿。】
警報聲瞬間在彌亞腦海中拉響。
他認真回憶了一下希迪爾之前做出的好事。
那時候……往水裡倒了一滴……不,之後又加了二、三滴……吧?
剛才差點就在某人荷爾蒙加美色的雙重誘惑之下淪陷的彌亞心裡一個寒顫,立刻就清醒了過來。
眼角再度瞟了一眼幾乎空掉的水杯,他果斷做出了決定。
“很熱嗎?我去叫人多拿點冰來。”
彌亞盡可能地讓自己鎮定下來,還對抱怨著悶熱的薩爾狄斯笑了一下。
然後,他一邊說一邊飛快地往虛掩著的房門那邊走。
“再讓人給你端些冰鎮果汁來,好不好?”
逃跑雖然可恥但是有用。
抱歉,薩狄。
我知道這次委屈你了,以後會彌補你的。
但這次……這次……呃……
三滴…
這實在是…………
雖然我這麼做的確有點……咳,但這麻煩歸根究底也是你惹回來的。
自己闖的禍就得自己承擔。
那個,總之,我先撤了!
反正……你還有手不是麼?
一邊在心裡暗戳戳地向薩爾狄斯道歉,彌亞一邊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快步走到了房門前。
等站在門口後,他心底不著痕跡地鬆了口氣。
伸手。
手指已經按在房門之上了。
眼看下一秒就能逃出生天,逃之夭夭。
然而,突然之間,一隻大手猛地從他的身後伸來。
重重地越過他的肩膀。
速度之快、力道之猛,擦過他耳邊時帶起的疾風甚至刮得他的耳朵隱隱作痛。
砰!
那是房門被重重拍關上發出的聲響。
只差一步就能逃離此處的彌亞呆呆地看著眼前按在門板上的大手。
他的腦子空白了一瞬。
熟悉的氣息已近在咫尺,就在他的身後。
不知何時追到身後的男人俯身。
細膩的金色長髮垂落在他的肩頭。
略顯急促的火熱氣息輕輕地噴吐在他的耳邊。
同時,伴隨著已經滲出幾分沙啞、像是在隱忍又像是在壓抑著什麼的低沉聲音。
“……那杯水裡加了奇怪的東西,是嗎?”
彌亞整個人還處於僵直狀態。
他沒有動。
不好動。
也不敢動。
藍眸忽閃忽閃著,他飛快轉動著腦子,絞盡腦汁思考脫身的辦法。
然後他悲哀地發現,完全想不出來。
畢竟他身後的這個男人從來都不蠢,尤其是在與他相關的事情上,更是特別敏銳以及敏感。
他恐怕是……逃不掉了。
這次真的被希迪爾那傢伙害慘了。
就在彌亞在心底無力地嘆息著的時候,大概是察覺到彌亞整個人拉聳下來的模樣和情緒,一聲沙啞的低笑在他耳邊響起。
火熱的吐息掠過他的耳尖,讓彌亞心口一顫,只覺得自己的頰彷彿也染上了一點熱意。
他猶豫了一下,張口想要說些什麼,但是還沒來得及發出聲音,在他眼前按在門板上的那隻手突然一轉一勾,將他整個人向後勾去。
下一秒,人已經從房門前被拉回了桌邊。
薩爾狄斯一隻手臂將他攬在懷中。
被迫重新面對薩爾狄斯的彌亞抬頭看去,就看見薩爾狄斯沒看他,而是側著頭,另一隻手端起桌面上的水杯。
一仰頭,將水杯裡僅剩的那一小口水盡數灌到口中。
彌亞錯愕。
薩爾狄斯明明都猜出這水不對勁了,怎麼還要繼續喝下去?
然後,他就看到薩爾狄斯轉回頭看他。
依然沒有說話。
在眼角上挑起狹長的弧度,那被水滋潤過的薄唇上揚起一抹弧度。
彌亞驀然睜大了眼——
薩爾狄斯突然低頭,用力地堵住了他的唇。
在他猝不及防之時陡然將含在嘴中的水盡數渡到了他口中。
極為強硬的。
右手牢牢地按住了他的後腦,讓他動彈不得。
唇被死死堵住,彌亞根本無法掙扎,水被硬灌入慌亂的他喉嚨裡。
一點水痕從兩人交纏的唇縫中滲出出來,順著下巴落下,在燈光下折射出一道水光。
在確認彌亞將水全部喝下去之後,薩爾狄斯才鬆開他的唇。
燈光映在薩爾狄斯泛著紅潮的俊美側頰。
他的薄唇是水潤的,比往常要紅上許多。
唇角高高地揚起,他伸出舌尖舔-舐過自己唇瓣上的水痕。
那一舔,性感得讓人後頸發麻。
“所以,這個還有剛才那個都是某個小偷得知我'不行'後給你送來的'禮物',是嗎?”
薩爾狄斯輕聲問。
雖然他對這些東西不熟悉不了解,但是一旦察覺到不對勁,只要腦子一轉,就能明白這些東西的作用以及分析出事情的前因後果。
彌亞沒有回答。
他摀住嘴。
但已經都太遲了,那水他已經吞了下去,根本吐不出來了。
很快,他感覺熱度從身體裡湧了出來,讓他的臉隱隱發燙起來。
他甚至感到自己的呼吸都控制不住地急促了起來。
可惡!
藥效未免也太快太狠了。
察覺到身體異樣的彌亞抬眸惱怒地瞪向薩爾狄斯。
但是因為熱意已經蒙上一層淺淺水霧的沁藍眼眸根本沒有任何殺傷力。
雪白的肌膚上染上晚霞般的紅暈。
已經開始泛紅的眼角為原本清澈的藍眸勾勒出一抹唯有薩爾狄斯能見到的勾人魅色。
勾得某個早就蠢蠢欲動的大獅子心癢難耐到了極點。
薩爾狄斯輕輕笑了一下。
沙啞的,滿意的。
將差點從爪下逃離的美味獵物緊擁在懷中,他那雙異色雙眸在夜色中亮得驚人。
他盯著彌亞的眼神更是危險到了極點。
就像是一頭飢餓了太久後終於盯住近在眼前的獵物的雄獅,他擁緊懷中的人,再一次低下頭去——迫不及待的、飢渴的——張口狠狠撕咬了下去——
轟隆。
一聲驚雷。
銀白色的閃電撕裂夜幕。
陰沉了大半個夜的厚重雲層終於垮了下來。
電閃雷鳴中,狂風呼嘯中,暴雨傾盆而下。
夜色中發生的一切都被漆黑的雨幕遮蔽。
黑夜中的聲音都被雷鳴聲和雨聲淹沒。
…………
暴雨下了很久,天色一直陰沉沉的。
落地窗前的紗幕被狂風吹得高高飛揚而起。
原本放在桌上的黑木匣不知何時滾落到了窗邊,被雨水打濕。
而原本盛放在其中的那所謂價值連城的珍寶,已不見了蹤影。
…………
新世界的大門……打開了。
………………
……………………
一週後,又是一個漆黑無月色的深夜。
紅髮怪盜再一次趁著夜色悄無聲息地潛入海神殿中大祭司的臥室。
眼底帶著某種意味深長的笑意。
“伊賽亞,我又給你找了幾樣好東西,就算上次的沒用也沒關——呃?!”
一個黑檀木匣呼嘯而出。
嘩的一下正中剛落在窗台上的紅髮怪盜的額頭上。
將猝不及防的怪盜砸得直接從窗台上掉了下去。
……嗯,這是傳說中的千面怪盜有生以來第一次從窗台上掉下去。
前所未有的第一次。
源自於躲在自己房間裡修養了整整兩天依然渾身酸軟疼痛得像是散了架並且喉嚨也依然沙啞得說不出話來此刻額冒青筋的彌亞憤恨惱怒之下用盡全身力量的含恨一擊。
…………
同一時刻,王宮中的寢宮仍亮著燈。
夜晚已經很深了,某位在兩天前被趕出且在短時間裡禁止踏入海神殿一步的皇帝陛下此刻還埋首於堆積如山的文書之中。
畢竟,他先出去了幾天,然後回來又失蹤了好幾天,政務堆積得讓一眾大臣頭禿。
於是,在老宰相的緊迫盯人之下,他這兩天都在處理那些政務。
打算稍微休息一會兒,薩爾狄斯放下筆,端起一旁的水杯,喝了口水。
喝完之後,他像是突然回想起了什麼,唇角揚起深深的笑意。
……某怪盜送來的東西幫原本在某種意義上尚算單純的皇帝陛下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嗯,被他人誤會'不行'什麼的,好像也沒想像中的那麼差。
畢竟補償還是挺不錯的。
某盜賊下次來訪的時候想必也會帶'好東西'過來吧。
薩爾狄斯非常期待。
作者有話要說:——【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