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瞳孔顫得厲害。
他看到了那仿佛隨時隨地都會塌陷下來的陰雲密布的天空。
他看見了綠茵草地上,那個熟悉的高大身影站在那裡,鮮血一滴滴從男人右手的匕首刃上滑落,滴在草地上。
他看見金發的少年坐在地上,從指縫中湧出的鮮血將少年捂著右眼的手染成一片血紅。
他看見了那顆在碧綠草地上滾動著的血淋淋的黑色眼球——!
【那便是,一切悲劇的開端。】
第44章
風呼嘯而過,綠茵草地被吹得起伏不定,灌木叢也被吹得嘩嘩作響,那嘩啦嘩啦的晃動聲掩蓋住了某個在草地上走動的腳步聲。
少年雙手撐在噴泉池邊上,垂著頭,閉著眼,水珠從濕潤的金發末梢簌簌地掉落在水池,濺起一圈圈的水紋。
突然,一股隱約的酒味從身後傳來,薩爾狄斯睜開眼。
他的瞳孔陡然一縮。
滿是波紋的水面映出從他身後揮來的黑影。
薩爾狄斯猛地往左側一避,漆黑色的鐵劍柄重重地從他耳邊擦過。
劍柄朝他的後腦砸下來的力度是如此之凶猛,以至於掠過時帶起的劍風都在他的耳廓上擦出一道紅痕。
劍柄從少年側頰擦過,砰的一下撞在噴泉雕像上,把那一塊撞得粉碎,原本細細噴灑著的泉水嘩啦一下噴出來,打濕了襲擊者的臉。
濕透的褐發濕淋淋地貼在來人的臉上,男人甩了甩頭,喘著粗氣,再次將匕首揮向薩爾狄斯。
避開第一擊後,薩爾狄斯就愕然地叫出口。
“父親大人——?!”
站在他身前的,是他名義上的父親,特勒亞。
只是這位在戰場上驍勇善戰的將軍此時的模樣和平日裡的威嚴姿態判若兩人,眼眶深陷,那一張臉滿是胡渣,寫滿了頹然,一雙眼鬱鬱陰暗,混混沌沌的,再不複平日的銳利和有神。
一股濃鬱的酒臭味從這個頹廢的男人身上傳來。
特勒亞喘著粗氣,酒氣從他口中噴出來,他淺褐色的眼珠子直勾勾地盯著薩爾狄斯的眼——確切的說,是那隻漆黑的右瞳——他的眼底滿是憎惡。
“如果沒有它……”
男人喃喃自語。
這一刻,他的眼中只有那隻漆黑眼珠的存在。
在他眼中,那隻眼就是全部的罪孽。
被特勒亞陰鬱的目光盯著,薩爾狄斯心口一緊,他毫不猶豫地起身向書房大門的方向衝去。
敏銳的第六感在告訴他,他不能繼續和他這位因為過度酗酒神志明顯已經不正常的‘父親’待下去。
不然——
少年的動作很迅速,可是久經戰場的男人的動作卻更快。
少年剛一起身,他就重重一腳踢在少年的膝窩上,然後在少年一個踉蹌的時候,猛地上前,一手用力掐住少年的脖子將其按倒在地。
哪怕酒精侵蝕了特勒亞的大腦,以自身的武勇和數不清的戰績晉升為將軍的他依然強悍得可怕。
尚未成長起來的少年完全不是他的對手。
薩爾狄斯被掐住喉嚨死死地壓製在草地上。
他的‘父親’壓在他的身上,陰鷙的目光盯在他臉上。
天色陰沉,襯得男人的臉色越發可怖。
一陣又一陣濃鬱的酒臭味撲面而來,薩爾狄斯張著嘴,被掐住的喉嚨無法呼吸,一張臉很快漲紅起來。
“都是它……都是因為它的存在……”
神志混亂的特勒亞直勾勾地盯著薩爾狄斯黑色的右眼,他仿佛將所有的恨意都灌注在了那隻眼上。
“你為什麽要出現在他的面前?如果不是你……如果你不出現在他面前,什麽都不會發生。”
粗糙手指死死地扣著少年的喉嚨,他對壓在身下的少年喃喃說著。
“不……不對,如果沒有你……如果沒有你的出生,如果你根本不存在……如果你沒有這雙眼睛……沒錯,如果沒有這隻眼睛的話……”
最後那點微弱的理智徹底消失在男人的眼底,特勒亞舉起右手上的匕首,狠狠地剜了下去。
“如果你沒長著這隻該死的眼——”
一道寒光閃過。
匕首劍尖在薩爾狄斯放大的瞳孔上空僅有一厘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鋒利的刀刃甚至削掉了少年瞳孔前的一根睫毛。
在最後的關鍵時刻,薩爾狄斯抬起雙手猛地抓住特勒亞的右手,將刺下來的匕首死死地頂在空中。
男人目光猙獰,強壯的手臂用力。
薩爾狄斯死死地撐著,他的臉色已經由紅轉青,咬緊的牙咯咯作響,雙手更是開始發抖,抖得越來越厲害。
要撐不住了。
他眼睜睜地看著劍尖一點點壓下來,心底滿是憤恨和不甘。
或許下一秒,冰冷的鐵刃就會狠狠地刺進他的瞳孔。
這一刻,少年的眼底滿是絕望——
突然,哐當的一聲巨響從書房那邊傳來,像是有重物衝進來哐的一下撞在牆上。
緊接著,有人從書房裡衝了出來。
在撐不住雙手已松了勁的這一瞬間,在劍尖刺下來的這一刻,已經目露絕望之色的薩爾狄斯睜大眼,看著衝過來的彌亞掄起手中的白玉燭台狠狠地砸向特勒亞的腦袋。
砰地一聲,燭台重重砸在特勒亞腦袋的右側,將他的腦袋砸得歪向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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