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共感的次數多了,他的魂魄已經習慣了借用另一人感官的感覺,這一次,衛複淵暈眩的時間很短。
只在閉眼睜眼的間隙,他就看到“自己”正身處在一場酒宴之中。
只是從身體的感覺來看,張依萍當時已經喝得不少了,不僅全身燥熱,而且看東西都在晃悠,一股酒意上湧,胃部翻江倒海,滿口酸意壓都壓不下來。
幾秒後,張依萍果然沒能撐住。
她連招呼都來不及打,臉色蒼白地捂住自己的嘴巴就往酒店的衛生間跑去。
一邊跑,一邊還能聽到背後有倆中年男人在大聲說道:
“哎不好意思,那丫頭是新來的不懂規矩,真他娘的掃興啊!”
“別管她!來,喝!幹了這杯!”
張依萍跑進廁所,吐了個七葷八素,嘔吐物裡甚至帶出了鮮紅的血絲。
吐完了之後,她抱著馬桶,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
緩了好一陣,張依萍才終於踉蹌著爬起身,趿拉著腳步,挪到了洗漱盆前。
這時剛好有別的女客進來,看到她衣裙上的穢物,露出了一個嫌棄而鄙夷的表情,捂住鼻子轉身走開了。
張依萍從鏡子裡看到了對方的反應,再看看自己這副狼狽的模樣,終於再也忍耐不住,趴在流理台上,放聲大哭起來。
第141章 新婚-28 拿去吧,算是我送你的東西
按理說張依萍哭了不短的一段時間, 不過在衛複淵的感知裡,他只是有了這麽個“‘我’在哭”的認知而已。
等張依萍哭夠了以後,她洗乾淨手臉, 又用紙巾盡量擦掉衣裙上的汙漬,好讓自己的模樣看上去不至於太過狼狽。
然而等她回到包廂時,裡面已空空如也, 公司經理和客戶都走了個一乾二淨, 沒有半個人通知過她, 而她的手提包被孤零零地丟在角落的一張椅子上,錢包和手機全都不翼而飛。
張依萍慌張地抓住經過的幾名侍應生詢問有誰碰過她的手袋, 每個人都用禮貌但敷衍的態度表示自己太忙了沒有注意。
終於,張依萍本已崩到了極致的神經到了極限。
她崩潰地一屁股坐在了包廂門口,嚎啕大哭起來。
張依萍覺得這世道實在太不公平了。
同樣是名校畢業, 她考研失敗,找工作也不順利,她不願回老家,又錯過了校招, 好不容易進了一家公司, 實習期待遇差得令人發指,又被經理和同事當牛馬一樣差遣,動不動就996福報不說,還要陪酒陪笑,每日累得像條狗一樣……
她現在酒勁兒衝頭, 頭暈眼花、腹痛如絞,手機錢包丟了, 孤零零地坐在這裡,好像一件無人理睬的垃圾……
“不……不應該是這樣的……”
衛複淵聽到張依萍哭著自言自語。
為什麽自己的好閨蜜就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 又能覓得愛她疼她的如意郎君,還買了新房,很快就要結婚了……
同樣的年紀、差不多的出身、相似的起點,為什麽蘇闌事事稱心如意,而她就要活得這麽累呢?
通過張依萍的情緒,衛複淵感到了她對蘇闌的複雜觀感,用簡單的詞語來形容,就是既羨慕,又嫉妒,還有平常被道德和理智壓抑,卻在酒精的作用下被放大的,一絲絲恨意……
…… ……
……
——唉,人性真是複雜啊!
衛複淵用張依萍的五感和精神感受著對方的思緒,默默地感歎道。
這些日子以來,他跟著北泉調查恚鬼的案子,也借此看到了許多人情世故。
不管是自己精分出一個萬人迷的莫雨晴,還是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許願殺死室友的羅森,還是全員惡人的花旗國鬼宅之行,或是上一周遇到的能用“言靈”殺人的學妹,都讓衛複淵有種“大開眼界”之感。
就在這時,忽然有一對腳停在了“他”的面前。
張依萍愣愣地抬起頭。
衛複淵用她的眼睛看到了一個陌生男人。
男人大約四十後半的年紀,體型消瘦,穿一身黑色的中山裝,戴一副細細的金絲框眼鏡,模樣稱得上俊美,但總給人一種深沉陰鷙的感覺。
衛複淵確定自己沒見過這個人男人,不過不知為何,對方總給他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似有若無的熟悉感。
張依萍喝得上了頭,這會兒反應已有些遲鈍。
“怎、怎麽了?”
她大著舌頭問道:“找我有事嗎?”
男人淡淡一笑,從包裡掏出了一隻黑絲絨錦盒,連帶一個信封,輕輕地放到了張依萍面前。
“我想你可能會需要這個東西。”
黑衣男人柔聲說道:
“拿去吧,算是我送你的東西。”
此情此景,令衛複淵立刻想起了北泉跟他說過的“嫁金蠶”的故事,心中頓時警鈴大作。
他設想過許多種金鐲子的來歷,比如家傳的寶物,二手店裡撿來的漏什麽的,結果竟然是如此簡單粗暴的方法!
原本一個年輕女性對一個陌生男人如此唐突的搭訕應該很反感才對,但可能確實是酒精麻痹了她的警惕心,張依萍連問都沒問對方是誰,徑直伸手拿起地上那隻黑絲絨的首飾盒,打開了蓋子。
裡面放著的,正是那隻金累絲祥雲紋東珠手鐲。
鐲子實在太過精美了,而且光看成色和做工就知道肯定價值連城,張依萍驚呆了,目不轉睛地盯著盒中的金飾,久久未能回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