腳步越走越快,踉蹌了後,繼續往前。
太醫院再沒有人攔著她,她徑直到了那間矮房子前。
自那一日之後,王太醫一直沒見人上門,本以為她找不到穩婆了,忽然見她推開門,從屏風外走過來,面色像是從土裡剛刨出來的一般,便明白她已經找到了穩婆,知道了一切。
“先喝口茶吧。”養了幾日,王太醫已經能下地,替她倒了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沈明酥搖頭,“我不渴。”也沒坐,站在那裡,一雙眼睛期盼地看著王太醫,像是要抓住了最後一根救命稻草,希望他能說出她想要聽的話。
王太醫沒去看她,輕聲問:“找到穩婆了?”
沈明酥點頭,“她年紀大了,許多事記不清......”
“她記不清,你母親,你父親,他們總記得清。”王太醫打斷她,“你就從未懷疑過?沈夫人當初極為抗拒,她不想要任何人代替了她的親生女兒,即便是死了,她也要給她一個沈家大娘子的名分,是你父親跪下求了她,她為了沈家......”
王太醫話語至此,再也沒有往下說,“孩子,出去吧,別留在宮裡,你不是沈家人,沈家的仇,不需要你去報。”
沈明酥沒能說一句話,雙目已經落下了兩行淚。
她不是沈家人。
她怎麽可能不是沈家人......
“你父親之所以會將感情傾注在了你身上,只不過是對他失去的第一個女兒在做補償,而你恰好被他抱進了沈家而已,別去嘗試為沈家報仇,沈家的仇,自有沈家自己報,你父親臨死前必然也提醒過你。”
懸在半空的一道雷,終究還是落在了她頭上。
驚雷壓垮了她的雙肩,身子後退幾步,不慎碰到了木墩,那木墩搖晃了幾下,倒在了地上,她堪堪穩住身子,雙腳像踩在了雲層之間,虛虛實實。
太荒唐。
荒唐到她覺得自己那十幾年的幸福,像是做了一場夢,但那夢那麽清晰,刻在了骨子裡,它比如今真實太多。
若真是夢,也該是眼前這道將她裹得喘不過氣的漩渦。
她是在做一場噩夢。
她對跟前的噩夢抗拒地道:“我不信。”
王太醫沒再說話,閉眼不忍去看她的臉色,等她慢慢地緩過勁,過了半天,卻只聽到了她一聲,“王伯伯,我不信。”
“他是我的父親,他最愛我。”
頓了頓,她咽下喉嚨裡的哽塞,繼續道:“臨終前,他還說阿錦啊,你是父親這輩子最大的驕傲,我沈壑岩能有你這麽一個女兒,是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他還說以後我就叫十錦......意為雜取各類拔萃,無論到了哪兒,都能隨遇而安,他還要托菩薩保佑我,一輩子平安順遂。”
她又道:“試問王伯伯,這天下除了自己的親生父親之外,誰還會給我如此深厚的愛。”
王太醫緊閉的雙眼忍不住顫了顫,不敢去睜開,心中卻已是沉痛萬分。
造孽啊。
他沈壑岩是在造孽啊。
害人又害己。
沈明酥不知道是自己是怎麽走出來的,天好像黑了許多,她沒看清路,踉蹌了一步,穩住腳步後,便再也沒有力氣去對抗腦子裡那即將要決堤而出的畫面。
堵住的瓶蓋被衝破,回憶排山倒海襲來。
......
“父親,母親為何不喜我......”
“她怎麽可能不喜歡阿錦呢,阿錦這麽好。”
“母親喜歡的是阿搖。”
“可父親喜歡你啊。”
“你是我沈壑岩的女兒,誰說你不像,你看看你牙齒長得多像父親,白白的......”
“孩子她娘你看,咱們阿錦能背藥方了,多聰明......”
“阿錦......”
一霎細雨灑落臉龐,冰冰涼涼,直穿心底,父親的那張臉,彷佛就在跟前,她喉嚨裡的嗚咽終於破口而出,“父親......”
她不是他的女兒,那她又是誰.......
渾渾噩噩地往前,分不清走的是哪條路,不知走了多久,身後突然傳來一陣腳步,接著有人喊她,“前面的人,可是仙丹閣的仙童?”
沈明酥頭一聲沒聽見。
身後一位太監再次揚聲,“問你話呢。”
沈明酥似乎這才聽見有人在說話,轉過身去,細碎的雨點落入了眼睛,她視線模糊,隱約見跟前立著五六個太監。
“還真是仙丹閣的。”為首的那人衝她和睦一笑,“既遇上了,便省得走一趟,凌國師此時正在正殿同陛下獻仙丹,得需一名仙童跪拜,國師走得匆忙,忘記領人了,由我前來代勞,勞煩仙童移個步。”
眼裡的水霧散盡,沈明酥眼底透出了幾抹血絲來,終於把人看清了。
那日領取俸祿時,丹一指給她看過。
內侍省總管高安。
眼中的悲痛劃過淡淡的冷凝。
她永遠都是沈家人。
即便不是親生又如何,沈家的仇,她還是要報,沈明酥垂目領旨,“有勞高總管了。”
作者有話說:
寶兒們加更來了!(第一場爆發要開始了。)紅包繼續 非常感謝大家對我的支持,我會繼續努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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