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久沒有歇息了,又在風雪了吹了一夜,沈明酥有些累,那雙一向清透的眸子,頭一回帶了茫然,喃聲道:“我以為我還有更好的路。”
“什麽路?”
沈明酥輕聲道:“放下殺戮,好好活下去。”
母妃用自己的命給她換來了可以重新活過的機會。
她想要個家。
不想再有仇恨,也不想再殺人了。
凌墨塵一愣。
沈明酥忽然看向他,“你也覺得還不夠?也要趙家人全部死嗎?”
她雙目染了疲憊的血絲,看著他,眼底一抹哀色帶著祈求。
她想要這個家,有母妃,有兄長,還有她沒見過的那位父王......
但她知道很難。
凌墨塵被她眼底的那抹哀求怔住,還未來得及答,忽然一隻利箭,穿破風雪,帶著嗡鳴,“咻——”一聲劃破長空,射在了殿內一名內侍省的太監胸口。
東宮士氣頓時高漲,“封大人!封大人來了......”
沈明酥回頭。
黑壓壓的人影,從白茫茫的瓦片上飛奔而來,封重彥在最前面,鮮紅的嫁衣在一片白茫茫的雪色裡,格外明顯。
落地的瞬間,那把彎刀見血封喉,所到之處,血流成河。
昨夜是他的新婚,本是個喜慶的日子。
他又有何錯呢,若非自己,斷然不會落到如此地步。
若他從未遇到過自己,如今他應該是萬人敬仰的權臣,還是像頭一回見他時那般孤高乾淨。是她把他拖入萬劫不複的深淵,讓他背負了眾多殺戮。
一切都該結束了。
趙帝的罪孽也到此為止。
沈明酥仰起頭,任風雪肆意覆在她臉上,最後一次去感受了這一場早到的初雪,雪瓣很冰很涼,但一點都不冷。
她沒有淹沒在仇恨裡。
她感謝她的母妃。
這個世上,第一個愛她的人,是她的養父沈壑岩。
他雖懷著目的將她養大,卻也因此背負了無盡的痛苦,十三歲那年,他哄著她,從她身上取走‘雲骨’。
所以,她早就知道,父親是真心愛她的。
封重彥。
說到底,他從未拋棄過自己,一心想要護她周全,但奈何天命難違。
她的兄長十全,說要照顧她一輩子。
還有太子妃,她的親生母親,雖沒有養過她一日,最後卻把命給了她,告訴她,不該活在仇恨裡。
細細想想,她這一生並非盡是苦楚,已經很幸福了。
她沒有遺憾。
一股風雪襲來,她眼睛一閉,手裡的彎刀插入了自己的腹部。
劇烈的疼痛,讓她一瞬失聰。
耳邊的風雪彷佛都停止了,只聽到了“咚咚——”的心跳聲。
“阿錦!”
“妹妹!”
“沈明酥......”
“姐姐......”
“郡主!”
耳朵恢復的一瞬,太多的聲音湧了過來。
她跪在了雪地裡,鮮紅的血滴像是綻放的梅花,慢慢地在她身旁暈開。
疼痛喚醒了她麻木的身體,沈明酥抬起頭,看著不遠處一臉崩潰,朝著他急急奔來的趙佐凌,彎唇一笑,“兄長,好好活下去,你不是災星,你是最善良最乾淨的少年,也是這個世界上最好的兄長。”
她永遠都記得,他頭一回站在熒幕前,慌張又悲切地叫著,“慢斬!”
身處黑暗時,她在他身上看到了陽光。
“凌墨塵。”沈明酥忽然轉過頭,看向側方臉色同樣蒼白的凌墨塵,聲音仰著風雪,揚聲道:“我雖殺不了你,但你身上的余毒未解,沒有我的雲骨,你也活不成。”
這天下姓不了周。
沒有人知道‘雲骨’在哪兒,她死了一切都會結束。
凌墨塵似乎沒聽清她說了什麽,神色像是凍僵了一般,目光隻盯著她身上的鮮血,腳步笨拙地往前走,越走越無力,忽然跌坐在地上,怒吼了一聲,“沈明酥,你是傻子嗎!”
“對不起。”沈明酥對他抱歉一笑,“你的那個故事,我無法替你圓滿了。”
那朵寒火草,原本是他的。
但她還不了了。
沈明酥說完又轉頭看向不遠處從重圍中飛奔而來的人影。
封重彥。
似乎每回都在救她,也該解脫了。
封重彥看著她朝自己望了過來,耳邊的風雪聲像是一道一道悲鳴,那股不祥的預感,徹底地降臨在了他頭上,以最殘忍的方式。
從宣門到內宮,是封重彥這輩子走過最長的一段路。
如今還沒走到頭。
人就在眼前,他看到了她把刀插進了腹部,看到鮮血慢慢地流淌在她周圍,他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異常清晰,手裡的彎刀忘了防禦,只顧著往前飛奔。
胳膊被砍了一刀,顧不得去看是誰,繼續往前。
可還是有人在攔他的路,他沒有糾纏,張唇喃聲道,“滾開!”彷佛多說一個字,多用一絲力氣,都會浪費時間。
手裡的兩把彎刀同時甩了出去,從人身上飛躍而過,腿上被人割了一刀,摔在了地上,狼狽地爬起來,再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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