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行。”實則半夜才閉眼,她睡覺擇床,每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她都會睡不著。
何況這兒是封家。
這幾日她其實都沒睡好,但她並沒有覺得有多困,此時被沈明酥一提,眼皮子反倒有了倦意。
越來越困。
人忽然趴在了桌上,閉上了眼睛。
沈明酥平靜地看著她的睡顏,伸手扶了扶她面上的發絲,輕聲道:“月搖,好好睡一覺,旁的事讓姐姐來。”
沈明酥從蒲團上起身,喚來了外面的連勝和婉月,“二娘子昨兒夜裡沒睡好,困著了,兩位姑姑幫忙扶她去榻上再歇一會兒。”
沒料到二娘子睡那麽沉,兩人一道抬著放在了床榻上,回頭見沈明酥已披了一件鬥篷,婉月一愣,“沈娘子要出門?”
沈明酥點頭,“我去接省主。”
—
昨日的雨沒下成氣候,今日傍晚頭頂上的陰雲便散了個乾淨,夜裡繁星點點,抬頭一望,青玉色的天空下,銀河仿佛傾瀉至大地。
馮肅緊緊地盯著前方的巷子,不知過了多久,終於見到有火光靠近,忙回頭看向正迎頭仰望星空的凌墨塵,“主子,出來了。”
凌墨塵這才收回視線,慢慢地扎緊袖口上的綁帶。
雙刀貼在腰間,同他封重彥上回一樣,今夜他也是一主一仆,他倒要看看封重彥有沒有那個本事,要了他這條命。
巷子對面的動靜聲越來越近。
沒有月色,但星空明亮,散在青磚石上的銀河光芒,被火把的光亮漸漸地奪去了光輝,夜色開始灼熱。
凌墨塵一眼就看到了囚車裡的季闌松。
一雙手腳戴著鐐銬,頭髮披散,面容蒼白,比起上回他在地牢裡的見到的模樣還要狼狽。
季闌松上回當著他的那一番謾罵,無疑是在求死。
今夜來,凌墨塵沒有告訴顧玄之。
顧玄之必然不會讓他前來冒險,今夜換做是他們任何一個人,都不會讓他前來相救。
十七年前,他們能豁出去性命,從刀山火海裡救出自己,韜光養晦十七年,早就做好了撲死的準備。
他們不怕死,但他這個害得他們為自己奔波了半生的前朝主子,不能當真看著他們死在自己面前。
封重彥便是抓住了他這一點,今日給了他這麽一個機會,他要不出現,豈不是讓他失望了。
扣上冰涼的面具,凌墨塵對馮肅點了下頭,起身躍下屋簷,一對雙刀出鞘,迎著火光,直奔向囚車。
刀鋒相對,霎時間碰出火花,黑夜裡的廝殺徹底地被點了起來。
囚車內的季闌松,口中塞著不團,聽到動靜聲,目光露出驚恐之色,瞬間抬起頭來,待看清刀光裡的兩道人影時,一股悲慟從心頭湧出,奮力喊了一聲:“走啊!”
他口中含著布團,吐詞不清,沒人能聽到他說什麽,卻繼續不斷地念著:“臨患不忘國,忠也;思難不越官,信也;圖國忘死,貞也。”
“忠者不飾行以徽榮,信者不食言以從利。”
他從十二歲便跟著順景帝,從一名小兵小卒做到了禁軍第一統領,跟著順景帝殺過胡人,絞過土匪,曾被敵人按在泥水裡抬不起頭,也曾站在高台上,舉起手中的長刀,同萬千弟兄們一起歡呼。
大鄴二十四洲,哪一個不是他們親手打下來的江山。
國可亡,要麽被敵軍衝進殿堂,敗得徹底,要麽被葬送在周家子孫手裡。
但他趙狗背信棄義,謀取皇位之時,順景帝還在青州殺敵。
周家還留有子孫。
他辜負了陛下對他的托付,沒有保護好皇后,沒有保護好小太子,讓他落入了趙狗手裡。
這十幾年來,他無一不後悔,沒有早些看清趙狗的野心。
他只要還活著一日,便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周家的江山,繼續被他趙狗侵染。
死有何懼?
他這條命,不值得讓殿下來犯險,舌頭被布團塞得發麻,兩腮酸痛,做了幾十年的硬漢,此時卻是老淚縱橫。雙目死死地盯著凌墨塵,看到他靠近囚車的那一刻,恐懼到了極點,也悲傷到了極點,“殿下,我一生無妻無子,死不足惜......”
凌墨塵不知道他說了些什麽,卻能看清他的神色,那樣的神色,太熟悉了。
五歲之後,他每隔幾年,便會看到這樣的一張神情。
所有人都想把命給他,可從未有人問過他要不要。
凌墨塵臉上沾了血,眼角的一滴血流,映入了他眼眸,眼底已是血紅一片,不退反進,手中的雙刀,砍在了囚車上。
刀鋒落下的瞬間,囚車的底部忽然一排利箭射了出來。
凌墨塵臉色一變,雙刀陷進了木頭內,拔不出,不得不放棄後退。
箭頭扎進了他的胳膊和雙腿。
暗黑色的衣裳看不出血跡,但那血從袖筒內流出來,順著他的手背,滴在了青石板上,便有了顏色。
封重彥坐在馬背上平靜地看著,只可惜今夜沒下雨。
衛常風早就忍不住了,雙腿夾緊馬肚,手中長刀拔鞘而出,“主子,讓屬下去替喬陽討回這筆債。”
封重彥及時提醒,“別弄死了,還有用。”
不遠處的馮肅聽到了一道馬蹄聲,余光瞥見衛常風衝了過來,驚慌地回過頭,便見對面的凌墨塵手中雙刀已失,半跪在地上,侍衛手裡的長矛不斷在靠近,臉色頓時一白,心提到了桑門上,奮力衝過去,可奈何自顧不暇,被侍衛團團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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