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慶嫂子呢?”隋慧忙出聲。
“也沒了。”
隋玉身上發涼,她怔怔地盯著哭聲發出的方向,不過兩天,她又一次直面死亡,兩條人命就在她身邊悄無聲息的離開了。
大牢裡似乎更陰冷了,最初的哀痛過去,活人跟死人共處一室的恐懼湧上心頭,隋玉不敢再睡,她借用手肘和膝蓋的支撐往人多的地方爬。
“害怕?你靠著我坐。”黑暗中,一個嬸子小聲問
隋玉“嗯”了一聲。
“是玉丫頭啊?我是你春大娘。”春大娘是隋九山的堂嫂,她跟隋玉一家住在一條巷子裡,相對來說見面的次數多些,離近了一露形,她就認出了人。
“別做傻事,好死不如賴活著,到時候天高皇帝遠,去了西北說不定沒我們想象的難。”春大娘叮囑一句。
“我也是……咳……這樣想的。”隋玉開口,嗓音乾啞,一出聲就刺耳朵。
借由這兩句話,牢裡的人聊開了,事情到了這個局面,不想死的人都只能往好的地方想,相互勸慰著,慢慢的也就相信了。
當頭頂再次響起腳步聲,牢門外出現人聲,緊接著,獄卒送了早飯來,也給牢裡的人解了繩子。
隋玉趁這個機會趕忙活動僵住的手腳,能動了就繞過地上的屍體急匆匆去端碗喝粥,這次她沒再挑揀,端上碗就湊上去大口喝。上頓飯還是昨天早上吃的,肚裡的食早就消化乾淨了,她餓得心慌手抖。
其他人也悶頭喝粥,顧不上挑揀碗裡的糊糊是什麽煮的,再餓下去,她們見到耗子都要流口水。
獄卒發出意味不明的笑,收碗時故意敲柵欄,嘴裡只差沒發出喚豬的“嘍嘍”聲。
“頭兒,死了,三個都死了。”小卒說。
“拖出去,扔亂葬崗喂狗。”牢頭故意說給其他人聽,看還敢不敢尋死覓活了。
的確是沒人再敢撞柱自殺,也沒法撞柱,吃了飯後又綁了手腳,像一群雞鴨關在籠子裡。
“娘,我想……我想拉屎。”一個怯生生的聲音響起。
“去牆根下,過來。”
隋玉驚恐地看過去,借著縫隙裡漏下來的光,她模糊看見一個矮小的身影爬到牆根,隨後臭味襲來。
她摁了下肚子,絕望地閉上了眼。
耗子又來了,牢裡沒了剩飯,耗子群吱吱叫著到處跑,啃木頭的聲音像是在啃人骨頭。
隋玉踹走一個跑到腳邊的耗子,咚的一聲響,她正琢磨著耗子的個頭是有多大,又聽見窸窸索索的聲音靠近,下一瞬腳背一疼。
“滾。”隋玉又是一腳踹,她站了起來,警惕地豎起耳朵聽動靜。
這些無法無天的老鼠壓根不怕人,挨了兩腳生了仇,轉回來盯著她咬。
“別碰這些耗蟲,趕走就行了。”春大娘跟其他人說。
隋玉蹦噠著在牢裡轉,其他人擔心她把耗子引來,紛紛出聲讓她別靠近。她遭了嫌,再加上尿意襲來,隻得找個地方坐下,手上扯一把稻草往地上打,驅趕耗子不讓它靠近。
不知折騰了多久,耗子群離開了,隋玉曲著腿坐著,盯著牢裡人歎著氣挪去牆根解褲帶拉屎尿尿。
不怎麽透風的牢房裡氣味更是難聞。
一直熬到傍晚,放飯時,隋玉餓著肚子也隻敢喝了半碗糊糊,趁著這會兒解了繩索,她走到柵欄邊上問:“官爺,拉屎怎麽解決?能給塊兒麻布嗎?”
“還當你是官家小姐?”獄卒譏笑。
其他的獄卒聽了大笑出聲。
隋玉閉嘴。
手腳又綁上了,等牢門又關上,隋玉縮在角落裡用牙一點點咬松麻繩,等其他人都睡著了,她才把沾滿口水的繩索解開,躡手躡腳走到牆根下解了褲腰帶蹲下。
“呸,嘔——”囚衣不知多少人穿過,髒臭難聞,入嘴讓人作嘔,隋玉壓住湧上喉嚨的惡心感,她咬緊了牙撕咬身上的囚衣,額頭上一點點沁出汗。
“嘶拉”一聲響,麻布斷了,隋玉乾嘔一聲,抹了下眼睛,沉默著擦了屁股起身提褲子。
坐回稻草堆上,隋玉安靜地掉眼淚,她想回家了,她想她爸媽了,哪怕他們不愛她,但也沒讓她受過這種苦。
耗子又來了,從後背爬了上來,指甲戳在麻衣上發出粗礫又刺耳的響聲,隋玉緊繃著,待它爬上肩頭,她速度極快地一把捏住,反手將肥老鼠狠狠砸在地上。
老鼠發出尖嚎聲,還沒來得及跑,隋玉反手抓起來又往地上砸,如此反覆幾下,老鼠死了,她才一臉猙獰地坐下去。
聽見動靜,大半人都醒了,但沒人說話。
等隋玉綁好手腳躺下去時,她聽見有人在哭。
……
如此過了五天,隋玉耐不住了,一天天捆在陰暗潮濕的地下牢房裡,吃喝拉撒睡都在裡面,睜眼閉眼不分晝夜,若不是人多能說幾句話,她早就崩潰了。
“什麽時候流放去西北?”又逢放飯,隋玉迫不及待地問。
“還早。”獄卒懶散道。
“還早是多久?等到天寒地凍下大雪的時候,路上豈不是更難走。”隋玉又問。
“這不是你該操心的事。”
“玉丫頭,過來。”春大娘見獄卒手裡的鞭子動了,她趕忙喊一聲。
等飯後再捆上手腳,春大娘說:“老實點,別去跟獄卒搭話,這幫子人就是捧高踩低的,你小心挨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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