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的目光不禁又看了一眼抓著恭桶而亡的徐見敏。
“不錯,藥瓶裡的確殘留著熟地黃的味道。”晁巢說,“藥瓶裡之前裝的確是補虛藥物,若是單獨服用,沒什麽要緊。但若與知母、梔根等物服用,卻會引發強烈副作用。尤其是梔根,兩物相逢,便會形成劇毒。”
他歎了口氣,揭開酒壺的壺蓋。
“此酒中便有梔根氣味。”
“誰給他送的食物?”徐籍銳利目光射向戰戰兢兢的獄卒,後者兩股戰戰,撲通一聲就跪下了。
“是陳牢頭……但他剛剛……”
“他剛剛怎麽了?”晁巢追問。
“我們發現二公子暴斃後,立即就去通報宰相了。剛剛回來,我發現牢頭不在,去找他,才發現他已經懸梁自盡了……這、這是遺書……”
獄卒用顫抖的雙手從懷中摸出一張薄薄的紙張。
上面寫著陳牢頭自作主張想要討好徐見敏,私自點了酒樓美酒佳肴款待徐見敏,卻陰差陽錯導致二公子暴斃的事情。
因為恐懼懲罰,陳牢頭留下此遺書自盡謝罪。
死無對證。
事情真的那麽湊巧嗎?
第80章
夜色沉沉,宰相府內的空氣好像凝著下墜的寒霜,又低又冷。
這已經遠遠超出了姬縈預估回客棧的時間,但徐籍沒讓人走,誰也不敢在這個節骨眼上離開。
一盞茶,姬縈已經喝了半壺,還是因為怕尿急,才沒有喝光剩下那半壺。
徐籍和晁巢留在了徐見敏死的青州獄,也不知道何時才能回來。
姬縈和張緒真、徐天麟坐在一間花廳裡,由重新板起臉的蘭駱“服侍”,只要她和張緒真開始說話,蘭駱的喉嚨就開始不舒服,他輕咳一聲後,花廳又會重回寂靜。
徐天麟想要跟她說些什麽,倒是不受限制。只不過徐天麟剛死了二哥,看得出來沒心情和姬縈閑聊,因而也沉默不語。
就在這樣的寂靜之中,終於,徐籍和晁巢的身影出現在花廳門外。
蘭駱立即迎去,張緒真和姬縈先後起身見禮。徐籍平靜的面龐上,已經絲毫看不出失子之痛。
“父親!”徐天麟快步迎了上去。
徐籍擺了擺手,無言地示意保持躬身動作的姬縈和張緒真起來說話。
“你們可有什麽想說的?”
徐籍在花廳主位上坐了下來。
張緒真面露難過,說:“都是一家兄弟,即便二弟聽信讒言,我也不該斤斤計較,要不是兒子執意要將他押送回青州,讓父親裁奪,二弟也不會……是兒子的錯,兒子願以命相賠!”
張緒真跪向徐籍,拔出腰間佩劍。
“義兄不可衝動!”徐天麟上前製止,“父親已失去一個兒子,不可再失去第二個了!”
張緒真拿眼角目光去覷徐籍的反應。
“人都死了,說些沒用的做什麽?”徐籍淡淡道,“你真覺得,徐見敏是陰差陽錯被毒死的?”
“父親的意思是……”張緒真自然而然地放下了佩劍,一臉不解的神情。
真會演啊,姬縈在一旁默默感歎。
“徐見敏死在你們二人對證之前,還是因為巧合而死。連導致這場‘巧合’的人也死了。徹底的死無對證。”徐籍說,“世上真有那麽多巧合嗎?”
“父親的意……”
姬縈加快了這場戲的進度,搶了張緒真的話,直截了當道:
“宰相認為,二公子是被人謀害的。”
徐天麟朝她投來英雄所見略同的眼色,說:
“我也覺得,此事太過湊巧,恐怕是人有意為之。”
張緒真抓著佩劍站了起來,怒聲道:
“是誰膽大包天,敢在青州獄中殺人?!”
“是啊,這個人,膽大至極。”徐籍不鹹不淡道,“明縈道長——”
姬縈拱手道:“小冠在。”
“既然問題出在藥和酒上,那下毒之人,必是知道吾兒正在服用熟地黃的人。這一路上,有多少人知道此事?”
姬縈察覺到徐籍的疑心,仍不慌不忙道:“回宰相,小冠曾將此事告知前來詢問的張將軍。”
徐籍的目光掃向張緒真,後者也承認道:“兒子得知二弟托明縈叫了大夫,擔心二弟的身體在路上有個萬一,所以確實找過明縈問過。不過,兒子只知道是溫腎利尿的藥丸,並不知道其中具體成分。”
“那誰知道具體成分?”徐籍問。
“這……應該明縈道長知道吧。”張緒真說。
“小冠也隻知是溫腎利尿的藥物,不知其具體配方。”姬縈說。
“若我沒記錯,明縈道長身邊有個叫霞珠的醫者吧?就算大夫沒有說,讓她聞一聞,也就都清楚了。”
“二公子那麽謹慎的人,我的人有機會聞嗎?”
“那可不好說,畢竟二弟現在人都死了,怎麽樣還不是你一個人說了算?”
姬縈歎了口氣:“張將軍是打定主意要把鍋扣我頭上了?”
“這怎麽能算扣鍋呢?我只是在以常理推算。”張緒真說。
姬縈師男長技以製男,一臉無奈道:
“看來你是鐵了心要拉我下水了,你要這麽說我也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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