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答應了?”
“我答不答應不重要,你應該考慮的是,如果你接下來發現無論怎麽努力,都沒辦法把苟安追回來,因此惱羞成怒怎麽辦?”
“……”
“再動手?對她身邊所有人發脾氣?”賀津行問,“然後像今晚這樣丟人現眼。”
可是賀然已經不在乎自己的臉面了。
他知道今晚自己真的像個喪家犬,輸得無比徹底,而且明明是他自己的問題,還試圖跟周彥幾發脾氣。
唇瓣動了動,他在一片混沌中迅速冷靜下來後,忍不住問,“如果今晚的事真的再次出現呢?”
賀津行坐在他大約三米開外的地方。
此時此刻,男人沒有立刻回答他,面色不喜不悲地在他身上用視線流轉了一個來回……
那高高在上、仿佛完全脫離了人類親情的冰冷目光,讓賀然下意識膽寒。
良久。
他聽見男人的聲音響起。
“如果你非要一錯再錯,說明賀家的現有教育確實出了問題,作為長輩的我們也責無旁貸——”
賀津行完全保持了應有的和顏悅色。
“可能我會不顧大哥的意願直接送走你哦,美國,意大利,日本或者是新西蘭之類隨便什麽地方……你會去重新接受更合適你的教育。”
此時男人又停頓了下,才接著用他慣用的那種輕飄飄的語氣補充——
“只不過是再也回不來那種。”
仿佛在闡述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
……
這一晚上的對話有些渾渾噩噩的,以至於賀然第二天早上起來,發現他甚至沒搞明白,在自己一番宣告放棄陸晚後,最後究竟換得了賀津行的什麽承諾。
……搞了半天,小叔好像除了間接承認自己對陸晚有一些不一樣的心思之外,什麽都沒承諾他。
賀然煩躁地抓了抓頭,沒等回過神,就被通知需要抓緊時間,他們與苟家約定了關於解除婚約為主題的家宴,就在第二天。
——聽上去有一些苟安迫不及待要一腳蹬了他的意思。
頂著一張豬頭臉,賀然心情煩躁,隨便洗了個澡就下樓了,賀津行正坐在餐桌邊吃早餐,讀古老的紙質晨報。
今天的賀氏掌權人看上去心情很好,哪怕是報紙上並沒有說A股大盤一點兒好消息,他的唇角依然保持上挑,看完了這些糟糕的新聞。
賀然在他旁邊坐下,賀津行讓傭人給他端了一杯柳橙汁,附贈一把各種功效的消腫消炎藥。
“小叔。”賀然實在忍不住。
“嗯?”
“那天在賀氏,你辦公室裡的人,”賀然指了指自己的手腕,“是陸晚嗎?”
他的好奇心壓過了一切。
只見賀津行挑了挑眉從報紙上抬起頭,緊接著露出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盯著他看了好一會兒。
直看得賀然毛骨悚然,賀津行才搖搖頭,道:“不是。”
賀然卻認定他在撒謊。
……
留給賀然的時間不算多了。
賀然吃了早飯,聽說苟安在賀氏的安保系統挑選保鏢,就馬不停蹄地趕了過去。
說他是故意的也好,他都沒怎麽收拾這張姹紫嫣紅的臉,甚至在賀氏的樓下鏡子很滿意地看了看自己腫成豬頭的模樣,然後信心滿滿地摁電梯上樓去——
曾經他打比賽的時候也受過傷,跟人搶籃板的時候被墊了下腳,落地沒站穩扭傷了,當時苟安拿著冰袋衝上來,比隊醫速度還快。
想到那個時候他還嫌她礙事來著。
賀然思來想去推開了辦公室的門,正好聽見裡面的人不耐煩:“不如在我身上裝個防丟失狗牌好了,讓我選什麽保鏢,我進女廁所他也跟著進嗎——哦,不進,那我要是在女廁所裡被人家毆打或者綁架了怎麽辦?”
聲音乾巴巴的叨逼叨。
聽著卻異常的親切。
已經決定了要重新開始,也相信苟安不會不顧他們二十幾年的舊情……此時賀然的心態已經完全改變了,他發現自己對這位曾經視而不見、如今快要失去的人生出了無比的耐心。
連她的廢話都覺得很好聽。
就當他是真的賤好了,男人的本質就是這樣啊,就是失去了才知道珍惜,沒什麽不好意思承認的。
打開門,就看見苟大小姐滿臉不耐煩地撐著下巴在翻一個裝滿了員工資料的文件夾,在她的手邊則是和苟聿的微信電話。
聽見開門聲她抬起頭,看見門縫後面鼻青臉腫的人嚇了一跳:日了狗,這世界上是只有她一個人害怕坐牢怎麽的,周彥幾和苟旬不怕嗎,下手那麽狠?
大概是苟大小姐臉上的愣怔讓賀然燃起了希望,他在心裡呐喊:來啊,問我,問我臉怎麽了。
然而苟安沒有,她的目光在最開始的錯愕之後立刻恢復了平常,見到鬼鬼祟祟推開門進來的少年人,只是扔開了手裡的文件夾,掛掉了微信通話,這才不急不慢、語氣平淡地和他對話:“你怎麽來了?”
她語氣平和,沒有像是過去一樣賭氣不理他,或者衝他發脾氣,只是正常的像是對一個不太熟悉的普通認識的人。
這語氣,反而讓賀然覺得有點難過。
如果不能關心他的傷勢,那麽好歹也提一提昨天發生的事吧,三更半夜進局子這種事並不常發生,昨晚群裡調侃他和周彥幾都聊了幾百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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