洋洋是樓下大爺家的小孫子, 今年上幼兒園大班,明年就要上小學了。
陸晚親自下廚做飯, 吃晚飯後切蛋糕,蛋糕上有一個奧特曼, 洋洋超級開心, 一直在鼓掌。
夜朗看了眼和蝴蝶酥同一烘焙坊的商品緞帶, 這代表著這個蛋糕很貴, 他看了陸晚一眼。
少女仿佛總是知道他在想什麽,抬起手將耳邊柔軟的黑發挽至耳後,小聲地說,「是我自己打工的零用錢買的。」
幾秒沉默,夜朗顯得有些狼狽地轉開了視線。
飯後, 夜朗送陸晚出筒子樓, 天上飄下了雨,傘只有一把, 夜朗有些笨拙地撐著傘, 看了看陸晚半邊肩都濕透了, 把傘往陸晚那邊偏了些。
陸晚輕笑了聲, 抬手把傘扶正:「都濕透了,還遮幹嘛。」
夜朗木著臉。
「夜朗。」
「?」
「其實,你是不是有點看不起我了?」
提問的句式好奇怪,夜朗沒反應過來,茫然地“嗯”了聲,表示困惑。
「老跟這些富家子弟混在一起啊,然後先跟賀然在一起,訂婚宴上突然新郎變成了賀津行,就這樣我也眼睛眨也不眨地同意了繼續訂婚……」陸晚又笑著說,「其實我知道,這件事,外面的人是怎麽看我的,他們說我拜金,只是為了錢,為了向上爬,為了日子好過,為了脫離這個貧民窟——」
夜朗恍惚了下,不懂她為什麽要說這個,在他看來,努力向上爬和努力活著,都沒有什麽錯。
然而陸晚笑著笑著,卻哭了起來。
夜朗眨眨眼,不知道該怎麽辦,伸出手想要拍拍她安慰她,但是不知道怎麽的,一瞬間想到了苟安的臉,即將碰到她的肩膀的手,又縮了回來。
「苟安應該也可能討厭我,」陸晚說,「說真的,我從來沒想過要跟她作對,但是從貓的事開始——」
「……她還好。」
提到苟安,夜朗終於有了聲音。
在陸晚的哭聲中,他又有些恍惚,隱約想到了,眼前在哭的很傷心的,是從幼兒園就認識的,他的青梅竹馬……
現在她眼看著,就要有了新的生活。
一切都在變好,向著有太陽的地方去。
夜朗沉默了下,最終,模棱兩可地說:「最近,小心點。」
他說的十分委婉,陸晚那麽聰明,卻第一時間猜到了他的意思——
哭泣的聲音戛然而止,少女抬起頭茫然地看著他,「苟安要做什麽?」
一瞬間,鬼使神差地,憐憫之心佔據了全部,他忘記了蝴蝶酥,隻想到了那顆廉價的玉米糖。
他雙目黯然,在那一瞬間,好像最終還是做出了一個選擇。
他搖了搖頭,「你不會有事。」
……
從天上扔一塊石頭,都能在賭場砸著十個缺錢的人。
夜朗隨便找了個臭賭鬼,苟安轉帳,輕易安排了一場離譜的謀殺,當電單車衝向陸晚時,她尖叫著摔倒在馬路牙子上,膝蓋磕破。
站在馬路對面,夜朗觀看完全程,松了一口氣,轉身離開。
此時他以為,這場鬧劇到此結束。
……
萬萬沒想到,並沒有結束。
後續鋪天蓋地地,以沒人預料的方式襲來。
陸晚從地上爬起來就去報警了,堅持聲稱那個撞她的人高呼“我要殺了你”這樣的詞匯,她很害怕。
一場交通意外事故突然變成了惡意含量濃鬱的蓄意謀殺,面對賀津行的未婚妻,沒有警方會怠慢——
於是立刻把那個瘋子緝拿,審問,輕而易舉在嚇破膽的瘋子嘴巴裡得到了“有人給我一筆錢”這樣的關鍵詞,然後順藤摸瓜,幾乎沒費勁,找到了苟安。
轉帳是物證。
動機?
不要太多。
苟安和陸晚就是一筆最大的糊塗帳,黑歷史能寫滿一整張江城晚報,最近德國遊學名額的事兒大概是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苟安買凶,太正常了。
這件事驚動了江城,苟氏千金□□這個標題夠不夠勁爆,一夜之間,江城幾乎變了天。
也不知道是出於別的什麽原因,還是單純為了為未婚妻出口氣,苟安被帶走的那天,是賀津行親自出面,跟著警方的車,一塊兒送到了公安局。
賀津行親自陪著在公安局待了一夜,出來的時候,也隻帶給所有人一句,「她沒事,我只是讓她這種時候,別倔。」
拘留,審判,入刑,一氣呵成。
違禁藥買賣,投毒,蓄意謀殺,數罪並罰,九年零七個月,收監青山監獄。
苟家夫婦因為女兒的事一蹶不振,自出事以來,苟氏股票暴跌,連續幾日跌停到各大券商陸續給客戶發風險通知……
眼看大廈將傾。
夜朗想找陸晚問她怎麽回事,陸晚卻已經在苟安收監的同一天,收拾行李離開了江城,飛往柏林。
倒是賀津行找到了他。
連續幾日為了調動國外自己名下的公司可流動資金注資救市,賀津行眼皮子底下有濃重的黑眼圈,在夜朗對面坐下,滿臉疲倦加不耐煩的男人隻問了一個問題——
「你們談論買凶這件事的時候,是在什麽地方,還有別的其他人?」
苟安家,餐桌邊,沒別人。
賀津行“嘖”了聲,沉默,然後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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