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祖父,您來了。”榮綿笑著起身相迎,被薑駙馬伸手按住,“殿下隻管坐。嘉平過來看望皇子妃,我跟著一起來了。聽說殿下在花房消譴,特意過來相見。”
薑駙馬順便坐在廊下的美人靠上,薑綿道,“讓姑祖母跟阿穎說些體已話,一會兒咱們再過去。”
“是啊,她們婦道人家總有些自己的小秘密。”
薑駙馬性情溫和,與榮綿頗是相投,故,雖無血緣,這段由姻親聯系而成的親緣關系一直維持的相當好。
甚至相較於素來強勢姑祖母嘉平大長公主,榮綿心中更喜歡這位姑祖父。
“阿洋沒一起進宮?”
“殿下也知道那小子,自從與阿錦成親,但凡休沐就倆人往莊園去玩兒,再不理旁人的。”薑駙馬含笑嗔怪,“想他比我年輕時強些,又不好說他。”
內侍過來奉茶,擺上新鮮茶點。
“我聽說姑祖父年輕時與姑祖母也是琴瑟合鳴、夫妻恩愛,是皇家美談。”
這話不虛,太、祖皇帝的幾個女兒,壽數最長的是嘉平大長公主,當時嫁的最低的也是這位大長公主,因為薑家無爵,全因公主下嫁方得駙馬爵位。
但出嫁後,與駙馬最為恩愛的,也是這位大長公主。
不論太、祖皇帝還是先帝都對薑駙馬屢有稱讚。
“我那時候青澀的很,又是小地方長大,剛適應帝都氣派就被指婚公主,心中既激動又惶恐,在宮裡見到公主都結巴的說不出話。太、祖皇帝都說我,看你在禦前也會說話,怎的一見公主就成呆瓜了。”
薑駙馬風趣的說起少時往事,榮綿忍不住笑,“怕是姑祖母年輕時就威嚴的緊。”
“可不是麽?小辣椒似的。”
聽到薑駙馬用這樣詼諧的口吻說到那位向有厲害名聲的姑祖母,榮綿不禁笑出聲來。
兩人有說有笑的敘些閑章,榮綿忽然歎了口氣,薑駙馬溫和的望著他,榮綿打發走內侍,與薑駙馬道,“近來,我總覺著自己欠缺才乾。”
薑駙馬有些訝意,榮綿可是國朝唯一皇子,世所公認的皇位繼承者。陛下雖未立儲,可儲君之位除了榮綿還會有誰呢?
薑駙馬並不急,而是問,“殿下為什麽會這樣想呢?”
榮綿並無隱瞞,將在三司旁聽的事情告訴了薑駙馬,“我與阿烺一起長大,她小我六歲,小時候阿烺就很機伶。不過,以前隻當她是要照顧的妹妹。那日見她區區數語便折服趙尚書,令趙尚書將罪行悉數交待,我心裡就覺著她很厲害。
我與趙尚書認識的時間更久,相處也更多,如果讓我勸服他,我可能並沒有這樣的把握。
後來阿烺對趙尚書說的那句‘這裡埋葬著一位貪官,作惡頗多。後來,他知錯了。’。聽到趙尚書哭聲的那一刹,我就明白,我的才乾不及阿烺。”
榮綿的目光中夾雜著迷惘、失落、甚至是對自己的懊惱與灰心。此時的他已不是那位寬厚穩重的皇長子,而只是一位單純在訴說苦惱的年輕人。
“阿烺早早看透的事,我總是後知後覺。
而她說的話,是我說不出的。
不是我不會說那些話,是我才乾不到彼處,故不能語。”
難得的好日頭,庭院中沒有一絲風,薑駙馬認真傾聽著榮綿的心緒。待榮綿說完後,薑駙馬微微頜首,“公主的確有洞悉人心的本領,世上是有這樣一種人,好像學什麽都快,我們要學十天半月的,人家看兩眼就記住了。我們還在苦練招式,人家刷刷兩下比劃出來了。每看到這樣的人,心裡真是要喪氣好久呢。”
榮綿失笑,“您這是在安慰我吧。”
“那倒不是。因為我也是這樣啊。”薑駙馬問,“殿下看丁相學識如何?”
“才華橫溢,學腹五車。”
“那殿下看臣與丁相誰學識更好?”
“論學識,自然丁師傅要好些。”
“不只是好些,是好許多。我的學識與丁相相比,拍馬不及。”薑駙馬道,“我少時讀書有限,到帝都後認識了幾位新朋友,丁相學識是最好的。論武功,則要以老鄭國公為先,他不論單打獨鬥還是排兵布陣,都令我歎為觀止。還有唐瓊,尚未弱冠就在家鄉抵禦夷人的進犯。已經過逝的老陳國公,他那一種聯合縱橫的本領,我至今無法形容。也不知嘴巴怎麽長的,話到人家嘴裡說出來就格外不一樣。
殿下您知道從小地方來的我,當年跟他們相處的感覺麽?”
榮綿感同身受,輕聲道,“很難受吧。是不是覺著自己不如朋友。”就像他身為兄長卻不及妹妹。
“是啊,自慚形穢都不足以形容。尤其唐瓊年紀最小,就有三品戰功。”薑駙馬微笑,“可我與他們仍然成了朋友。
因為有一位朋友告訴我,走的慢不要緊,走的慢就慢慢走。一目了然一望即知過目不望洞悉人心都是不得了的天分,可誰又能說堅毅堅忍善良寬厚不是更了不起的天分呢?
殿下您如今看臣和丁相,會認為臣不如丁相麽?”
“自然不會。”榮綿正色道,“姑祖父您為朝廷守衛邊關三十幾年,戰功赫赫。”
“對呀。如今臣也到了被人稱一聲前輩的年紀。”薑駙馬目光像是春天溫柔的水波,“如果讓臣回頭看,臣真的很為年少時的煩惱可惜。其實,臣並非沒有天分的人啊,臣雖不能過目不忘,可臣能多看幾遍,一樣記得住。臣的武功開始也不好,那就勤加練習。打仗也有輸過,總結輸的原因,有機會再戰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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