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晴先生看一看夜色,“如今天色尚早,我替王爺去見見宗學館長,事已至此,他能明白交待,也是他的福分。”
“都這麽晚了,明兒再說吧。”郢王很體恤幕臣。
“屬下食君之俸,自然耽君之憂。”子晴先生道,“今日能審出些東西,明兒王爺也好跟陛下大致說一說宗學之事的因果。”
子晴先生一直忙到天色將明,才拿回了幾本帳簿,折子來不及寫,子晴先生直接與郢王一起登上上朝的馬車。在路上說道,“大致了有頭緒,只是帳目還需要複查。”
郢王迫不及待的問,“宗學撥的銀子,撥的東西,都去了誰的口袋?”
子晴先生看向郢王,有些為難。郢王追問,“怎麽了?”
子晴先生略抿一抿唇,方道,“與世子有關。”
郢王臉色一滯,子晴先生低聲道,“帳已經拿回來了。”
郢王還沒糊塗到自欺欺人的份兒上,他略低聲,“子晴你簡單跟我說說。”
“大致與官學相仿,無非就是處處扒皮。桌椅的事要追溯到幾十年前,這暫且不論。眼下宗學的銀子,都是宗人府撥下來,先經理事官的手,理事官直接派下去,一日三餐菜蔬采買的管事,是理事官的族侄。另外筆墨紙硯、四季衣裳,則由學館館長交派給同鄉店鋪負責倒手,換了次等的給宗學學生。宗學給宗學生的課業補貼,冬炭夏冰,也是學館館長吞了大半。裡面的講習先生無非就是得些小錢小利,這些有限。武先生有勒索學生的事。“
郢王聽著,問,“那個逆子是……”
“世子在康寧街迎春胡同有個外宅,那外宅婦人都在這幾處生意裡入了一大股。”
郢王險氣暈,當時就沒忍住罵一句,“這沒王法的混帳行子!”
郢王立刻令停車,讓車夫把後頭馬車裡的長子叫到車上說話,世子一到車上,兜頭便迎來他爹一記大嘴巴。
世子硬沒敢擋,眼瞅就要挨上,子晴先生伸手攔下,“王爺息怒,您與世子都要上朝。王爺,給世子留些體面。”
郢王怒指長子,就一句話,“迎春胡同的外宅與宗學案子有無相關?”
自打昨兒聽聞宗學事發,世子便心生忐忑,如今聽父親一問,世子臉色泛白,郢王左手給他一下子,“不爭氣的東西,咱家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世子順勢就在車廂跪下了,“兒子也是被理事官算計,一時昏頭,鑄成大錯。”
子晴先生無意看郢王教子,直接說,“殿下與世子得拿個主意。”
“丟人現眼,這能怎麽辦?!”郢王咬牙切齒,恨鐵不成鋼,問長子,“你自己說怎麽辦?我告訴你,這事一旦查實,你世子位都得讓出來!”
世子心下一驚,他知道眼下官學的案子,已是牽連到翰林掌院學士,聽說官學案子一旦結案,鍾學士怕連帝都都呆不得了。
此時,世子再顧不得迎春胡同的心肝兒,緊緊抓住父親衣擺,淒聲哀求,“還得父王救我!”
“我要怎麽救你!”郢王恨不能一巴掌抽死長子,問他,“你有迎春胡同這個把柄,要怎麽救你!”
世子急出滿頭大汗,慌不擇路道,“那也不過是個玩意兒,平時消譴罷了,兒子並未放心上。”
外面車馬人聲漸多,郢王知道這事不能拖,一旦牽連到世子,別人就得心疑他。若他真貪了銀子,也算不白擔這虛名兒。可他貨真價實,一文錢的銀子都沒貪過!
郢王氣惱非常,偏不能發作,看子晴先生一眼,隻咬牙低語一句,“這事到那外宅婦人為止!”混帳東西不爭氣,卻也得先保住混帳東西!
子晴先生略一點頭,在朱雀大街先行下車,回府操辦旁的事去的。
第127章
殿下
正文第一二七章
宗學案子剛開始調查,大理寺那邊兒將官學貪墨之事的結案卷宗遞呈刑部,刑部方尚書帶著秦寺卿陛見,回稟官學之案的始末。
由何時開始,貪墨銀兩的流向,以及涉案人員的數目。
別小看這小小官學貪墨弊案,向上追溯直至世祖皇帝末年,有些官員已不在人世,但證據確作,貪墨銀兩追回,罰銀加倍,甚至涉案官員也根據所涉案情大小進行重處。
沒有一絲情面。
讓榮晟帝有些為難的是,今戶部尚書也曾於二十年前在官學擔任館長,只是趙尚書官高位顯,當年之事若繼續查,非有榮晟帝特旨,方能問詢一部尚書。
此事,榮晟帝與母親商議,鄭太后斟酌片刻,“這差使原是交給阿烺,該聽一聽阿烺的意見。”
“阿烺年紀還小,還有些天真。”事關一部尚書,何況,事情過去久遠,是否真的需要追溯到二十年前,榮晟帝未置可否。
“天真不一定就是壞事。”鄭太后道,“還是問一問阿烺的意思。”
榮晟帝也便沒有拒絕。
傍晚放學,用過晚膳,鄭太后單獨將榮烺榮綿留下,把大理寺卷宗遞給兩人看。兄妹倆都看的很細,榮綿說,“那位秦寺卿只見過一次,聽說他還是代寺卿,瞧著年紀也輕,做事卻如此周祥老到。”
榮烺也說,“查的挺好。案子斷的也中肯。”
涉案人員依律法如何處置,後面都附有律法條款,且都是根據榮烺說的,雙倍處罰。
待兩人看過卷宗,鄭太后將如今大理寺面臨的困境與兄妹二人講了,“再往前追,就是世祖皇帝晚年,牽涉也就太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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