榮烺問,“怎麽個‘太大’法?”
“戶部趙尚書,還有外任湖廣總督,都曾擔任官學館長。”
榮烺一向討厭趙尚書,對湖廣總督也不熟,她略一思量就明白,“必然是下頭的哪位官學往前交待,交待出他二人了。”
鄭太后斜倚著鳳榻的明黃引枕,“因小案牽涉大員,怕是要再引出風波。”
“這是兩件事。”榮烺說,“再引出風波,無非就是旁人見有案子查到趙尚書與湖廣總督頭上,以為有隙可乘,要落井下石。”
“旁的事都可不計較,且就是真查到他們頭上,也不一定是多重的罪,憑他二位眼下官位,便是重懲也不會傷筋動骨。”榮烺想的很清楚,“旁事皆可恕,學館的事,不能有半點含糊。正好要人立威,誰叫他們不乾淨,怪不得別人!”
榮烺是一定要查的。
榮綿一直沒說話,想了想,道,“若事情查實,他二人怕無顏呆在現在的位置上了。能到如今的位子,多少是與朝廷有功的。”
“哥,你不能隻這樣想。高官厚祿,封妻蔭子,朝廷難道虧待了他們?”榮烺說。
榮晟帝好笑,“你倆一剛一柔,要能剛柔並濟就更好了。”
轉頭看向母親,鄭太后的視線並沒有半分猶豫,看向榮烺,“若繼續查,尚書、總督都是正二品,大理寺卿的品階便有些低了。”
榮烺說,“那就給秦寺卿升一升品階。”
榮晟帝對她說,“升官都是有講究的,豈能為查案就貿然升遷?這話傳出去,禦史台第一個就得炸。”
“我不是這意思。”榮烺道,“秦寺卿現在不依舊是代理寺卿麽?朝中有大學士、散秩大夫一類的虛銜,就給秦寺卿一道旨意,為使他查案便宜,令他暫代二品大學士之職。待案子查清,再把代職去了。”
榮綿給他妹普及朝廷慣例,“這種一般可以讓刑部與大理寺同查。”
榮烺思量片刻,搖頭,“這樣不好。哥,你想,秦寺卿再如何,也是少卿代寺卿職,現在依舊正品。刑部方尚書是正二品,這樣哪怕給秦寺卿暫代二品大學士,他在方尚書面前也得矮一頭。”
“這不是很正常麽?”榮綿不學這有什麽問題,而且,讓刑部大理寺一起調查,也就不必給秦寺卿暫代一品大學士的職位了。
“可是,這樣調查權就到了方尚書的手裡。”榮烺有自己的考量,“一碼歸一碼,既是秦寺卿調查為主,便不能把後頭的事交給刑部,一事二主,既容易起糾紛,也容易出齟齬。”
榮綿道,“但素來關於大員的案子,都是刑部主理。此事既涉尚書總督,再由大理寺一個衙門主審,本身就不合適。”
“規矩還不是人定的。不能樣樣都按‘規矩’來,正因為有的官員摸透了咱們的‘規矩’,才敢有恃無恐。”榮烺眼睛圓圓,抿了下嘴唇,說,“我就是要做一件完全不合‘規矩’的事,讓所有人都猜不到,才能亂了他們的陣腳。”
因為官學的案子由榮烺負責,所以,接下來,朝廷接到一系列奇葩旨意。先是秦寺卿在代理寺卿的職位上又添了一個代大學士的正一品虛銜,然後就是由大理寺徹查官學案的旨意。
這旨意一下,先是禮部就懵了,像六部實缺,各地實職,主官或病或有特殊情部,下屬代職常見。可像大學士這樣的虛銜,本身就是給各官員的體面,從沒聽說大學士有‘代’字的。G
然後懵的就是刑部了,方尚書一向認為自己簡在帝心之臣,他對官學的案子很清楚,要繼續往前追溯,事涉尚書、總督,必然是要轉交到刑部的。
方尚書已經準備接手了。
不想朝中卻是先給秦寺卿一個“代大學士”的虛銜,接著就將這件案子完全交到大理寺手裡。
第三懵的便是秦寺卿,他也算年輕有為,能在而立之年代寺卿已是天大體面,畢竟他不是齊尚書那樣的“妖孽”。
可縱秦寺卿也沒想到,他怎麽突然就得了這天大恩典,一下子“代大學士”提拔到正一品,接著就要他去查尚書總督。
好在秦寺卿能年紀輕輕坐到“代寺卿”之位,也絕非等閑。
他接了旨意就帶著手下到戶部,找趙尚書了解當年任官學館長之事。許多事因為年代久遠,趙尚書也記不大清。
不過,趙尚書能官居一部尚書,絕非等閑。雖謙遜的說記不大清,但當年官學有幾位校書幾位博士,以及當年官學中比較出眾的官學子弟,趙尚書都說的一定不差。
連當年官學的食譜,趙尚書都記得幾樣味道出眾的菜,“記得我任館長時,那是個江南廚子,各地風味兒的菜都會做些,尤其扒豬頭,做的最好。”
“世人都覺豬價賤,可扒豬頭做好,絕不比牛羊肉差。我倒覺著,還多一分香腴口感。”趙尚書仔細想想,連當年官學負責采買的管事名字都記了起來。
這在旁人看來不可思議,但趙尚書本就以超強記憶力聞名朝綱,據傳當年趙尚書一夜讀完國史,第二日便可闔目默誦,與原文差池也不過十余處。
秦寺卿奇怪,“前輩當年正經翰林金榜,庶吉士後為何會到官學任職?”
“這是吏部的分派。”趙尚書道,“也可能當時年輕氣盛,引得官場前輩不滿。”
秦寺卿把能了解的都問了一遍,趙尚書的態度非常誠懇,秦寺卿將了解到的事情一樣樣填到白紙上,隻覺樣樣清晰,事事明白,沒有一絲錯漏可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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