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刻鍾後,薑稚衣對著一整面刀光劍影的刑具架,看著架子上各式各樣奇形怪狀的刀子剪子鉤子鋸子鞭子、比她手臂還粗的鐵鏈子,臉一白一把扶住了手邊的椅子。
“阿策哥哥,你帶我來這裡是……?”
元策眯眼打量著面前的人,這位一會兒神氣十足一會兒滿嘴酸話的郡主到底演的是哪一出,他是看不懂也不打算懂了。
一記手刀便能暈上十個時辰的人,打又打不得,罵也罵不走,那就帶來這刑房殺雞儆猴,看這金枝玉葉能在血肉狼藉的屠戮場撐上多久。
元策看了眼她顫巍巍扶著椅子的手:“郡主也對刑具感興趣?”
“嗯——嗯?”
元策微一彎身,一把抽走了鋪在座椅上的黑布。
椅面上密密麻麻、帶著陳年血漬的尖刺露出來。薑稚衣連手帶人一起跳開去。
“不感興趣?”元策把布潦草一團,扔去一邊,“那郡主現在走還來得及。”
薑稚衣飛快搖頭:“不,我感興趣,我很感興趣!”
“郡主的臉色不像感興趣的樣子。”
“……我感興趣起來就是這個樣子。”
元策揚眉看了看她,朝一旁值守的士兵抬抬下巴:“裡邊的,招了嗎?”
士兵拿起幾案上的供狀剛要答話——
元策:“沒招?”
“啊?”士兵猶疑地看了看薑稚衣,又看了看元策,恍然大悟,“哦,沒招呢,少將軍可要親自審?”
士兵放下供狀,上前嘩啦一下拉開了圍布。
血跡斑斑的刑架連同衝天的血腥味撲面而來,薑稚衣被這惡臭熏得頭一扭,背過身掩著帕子一陣乾嘔。
元策閑閑看著她:“郡主這副模樣,留在這裡能做什麽?”
薑稚衣強忍住泛到嗓子眼的惡心,看了眼刑架上耷拉著腦袋,衣衫襤褸的人犯。
明知她見不得血腥,最厭惡汙穢,不就是想看看她願意為了他做到什麽地步嗎?是她失約在先,今日無論如何都要將他哄高興……
薑稚衣努力壓下嘔意,挺了挺背脊走上前去:“只要阿策哥哥不再生我的氣,做什麽都可以!你若放火,我便澆油,你若殺人,我便遞刀!”
刑架上的大漢突然睜開了血紅的眼。
薑稚衣一個激靈跳回元策身後,探出半顆腦袋朝前望去:“他、他不是昏過去了嗎?”
元策回頭瞥了瞥她,朝後一攤手:“如此,勞煩郡主遞我一根牛皮鞭。”
薑稚衣看看元策,又看看那人犯,確信鐵鏈子是拴著的,小心走到刑具架前,對著琳琅滿目的刑具沉吟了會兒:“嗯……牛皮長什麽樣?”
一旁士兵給薑稚衣指引了下方向,小聲提醒元策:“少將軍,這是不是輕了些?”
元策看著薑稚衣取鞭的背影扯了下嘴角:“殺雞焉用牛刀。”
薑稚衣取了鞭子回來,狐疑地瞅了瞅那人高馬大、身材壯實的人犯:“這人看著挺厲害,原只是個無用的小雞仔?”
元策接過鞭子輕飄飄一笑:“是啊。”
那人犯驚恐瞪大了眼:“我、我已經什麽都招了!將軍手、手下留情!小將軍不記得了嗎,我落草為寇之前是你爹的拜把兄弟,你小的時候還喊我一聲叔,我還抱過……”
“啪”一記鞭子下去,驚起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薑稚衣盯著那鞭條上粘連的血肉碎末打了個寒噤,扭頭又是一陣乾嘔。
元策轉過眼來。
“我無事,阿策哥哥正事要緊,不必時刻關心我……”薑稚衣拿帕子捂著嘴,用力眨了眨眼保持清醒,“這人犯剛才好像說,自己是阿策哥哥你的舊相識。”
元策掀了掀眼皮看著她:“這世上胡亂攀扯關系的人還少嗎?”
一旁士兵立刻往刑架上潑了桶鹽水。哀嚎聲響徹刑房。
“膽敢糾纏我們少將軍套近乎的,就是這個下場!”
薑稚衣點點頭,見元策目不轉睛盯著她,像在討她什麽反應,想起這會兒正在哄人,立馬端起手冷冷看向那人犯:“說的是,我阿策哥哥也是你能攀親沾故的?該打!”
——不知是沒聽懂這指桑罵槐,還是心態穩到當真毫不發虛。
元策回過身,捏著後頸活動了下筋骨,揚手又是一鞭。
鞭風卷起塵芥,迷向人眼。
這麽凶一鞭子下去卻沒聽見慘叫,薑稚衣站在元策身後探頭出去一看,那人犯已經垂下了頭顱。
一旁士兵再次拎起一桶鹽水:“這世上還從沒有人能醒著接我們少將軍兩鞭!”
元策歪了歪頭看向薑稚衣。
是需要捧場的意思?
薑稚衣再接再厲地鼓了鼓掌:“阿策哥哥好生厲害!不愧是大燁的戰神,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
“……”
帳外的風聲都沉默了。
一時不知道這刑房裡到底是在殺雞儆猴還是在對牛彈琴。
元策沉著臉,將鞭繩往掌心緩緩繞了兩圈,揚手再一鞭。
“哇!這一鞭不同凡響!”
“這一鞭角度刁鑽!”
“這一鞭真是‘飛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銀河落九天’!”
“這一鞭真是、真是‘嘈嘈切切錯雜彈,大珠小珠落玉盤’!”
……
眼看元策的鞭子越來越快,薑稚衣捧場捧得精疲力竭,江郎才盡,上氣不接下氣,上句不接下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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