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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心動_顧了之【完結】》第116章 主角今生·叁
  第116章 主角今生·叁(流水的少將軍,鐵打的少夫人)

  瑤光園熱熱鬧鬧由秋入了冬,很快便至歲末,又是一年除夕。

  暖陽高照的午後,庭院裡擺了一張長條案,眾人圍攏在案邊,搟面皮的搟面皮,剁餡的剁餡。

  去年臘月元策不得已奉旨進京,留薑稚衣在瑤光園冷冷清清過年,臨走承諾往後年年除夕都陪她過,如今是踐諾的第一年。

  前兩天元策問薑稚衣除夕想做什麽,薑稚衣說:“小時候除夕我會跟阿爹阿娘一起包餃餌,阿爹說團年飯的餃餌若是親手包,想裝多少福氣進去都可以,這一天連老天也不會怪大家貪心。”

  薑稚衣從去年起已經不再害怕餃餌,第一件想要彌補的憾事就是在除夕這天親手包一次多年不碰的餃餌,午後便招呼了寶嘉和李答風一道來熱鬧。

  元策站在長案邊,兩手各執一柄刀,手起刀落間,砧板上的肉轉眼剁成了碎末。

  對面李答風看著元策雙刀在手,垂眼睥睨肉末的樣子,一邊搟面一邊笑。

  不知第幾次掀眼過後,元策手下一用力,刀刃哢一音效卡進砧板:“來,說說看,你在笑什麽?”

  李答風慢條斯理地將搟好的面皮遞去寶嘉那頭,收起笑道:“失態了,只是見慣了少將軍拿戰刀,沒想到有生之年能得見少將軍拿庖刀。”

  這一整年下來河西太平無事,元策的劍已經許久不曾見血,執刀常是為給薑稚衣添些飯桌上的意趣,不是在片魚就是在片肉。

  起始元策也覺這雙手拿錯了刀,但薑稚衣說,將軍手中的刀在片魚片肉,那便說明山河無恙,百姓安康,有何不好?

  “少將軍不愧用了十幾年刀,肉剁得又快又好,這刀工,可與頂頂拔尖的庖廚相媲美。”李答風補過。

  元策瞥他一眼,提起刀繼續左右開弓:“李軍醫也不愧是分寸不失的聖手,每張面皮都搟得形狀一致,厚薄均勻,不去支個攤子著實可惜。”

  “少將軍過獎。”

  “你倆這嘴這麽能誇,不如來誇誇我們稚衣包的餃餌,”寶嘉捏著餃餌笑,“別叫她一會兒哭鼻子包不下去了。”

  元策和李答風齊齊望了過來。

  薑稚衣連忙攏住掌心的餃餌,拖長了聲嗔怪道:“阿姊,沒你這麽笑話人的,我只是太多年沒包,生疏了而已!多包幾隻就好了……”

  元策彎身湊近過來:“看看,不看怎麽誇?”

  “看了你就誇不出來了。”薑稚衣捂著手心不給看。

  “這世上還能有我誇不出來的餃餌?”

  薑稚衣斜照瞅瞅他,攤開了手。

  一隻破皮露餡到封不了口的餃餌躍然眼下。

  元策揚了揚眉:“這怎麽了,這不挺好,大燁律法說了餃餌一定得封口嗎,青菜蘿卜各有所好,我就喜歡吃露餡的。”

  薑稚衣笑著輕輕搡他:“我還想送些去軍營呢,可不能丟人。”

  “我都是第一次吃你包的餃餌,他們能跟我同一天吃上就燒香拜佛吧,還嫌東嫌西?”

  話音剛落,一道熟悉男聲在廊子那頭響起:“少夫人親手包的餃餌,這可是燒香拜佛也求不來的福氣,我替弟兄們先謝過少夫人了!”

  薑稚衣回過頭去,看見穆新鴻挎著腰刀興衝衝走來。

  “穆將軍來早了,這餃餌還沒包好呢!”

  “少夫人,我這是怕來晚了,少將軍又要賴了今日的比武。”

  當初元策閑居在家那半年,穆新鴻過來三催四請,說玄策軍不能沒有主心骨,請他休養好了一定回軍中主持大局。

  今年秋天,元策以棘竹的身份回了軍營,不過多數時候仍居於幕後,偶爾才在演武場練兵時現個身。

  棘竹的第一次公開現身便在軍中引起了軒然大波,因為不論是身形還是身手,這戴面具的少年都與他們已逝的少將軍實在太像了。

  像到眾人忍不住懷疑這張面具下的臉會不會也與少將軍一模一樣,會不會少將軍根本沒有死,只是養了半年傷,借斥候的身份重新回來了。

  可軍中也有幾個老兵見過棘竹,證明棘竹從前本就是這般身形模樣,是在軍中一點點長大的,若要說像,也該說是少將軍像棘竹才對。

  眾人心中驚疑不定,私下也是眾說紛紜,但當今聖上親手帶兵射殺的人,誰敢說還活著?若活著,那便是聖上默認了少將軍的回歸,便是玄策軍上下心照不宣不能說的喜事,若只是巧合,以棘竹之能也完全夠格成為他們新一任將領,甚至比少將軍在軍中資歷更老,更不該說揣測之言令人寒心。

  漸漸地,眾人不再探究棘竹面具下的臉,只知道認準眼前這個人就是了。

  “除夕還比武,是一年到頭沒比夠?”元策朝穆新鴻眯起了眼。

  穆新鴻連連擺手:“少將軍,話可不敢這麽說啊,這比武是少夫人提議的!”

  元策緩緩扭頭看向薑稚衣,點了點頭:“是沒比夠,我看那幫人最近皮都松了。”

  薑稚衣抿唇一笑:“不是認真比武,就是投壺擊壤之類玩樂的賽事,借個由頭給大家送彩頭而已,參與之人都有獎賞,前三甲重賞。”

  穆新鴻:“少將軍,去年除夕大家擔驚受怕的,年都沒過好,今年您去與大家熱鬧熱鬧,也好讓大家定定心嘛。”

  元策抬抬下巴:“我去了,還有他們什麽事兒?”

  “瞧您說的,少夫人多冰雪聰明深謀遠慮,早就想到了,特意準備了兩份一甲的彩頭,您隻管去贏就是了。”

  *

  元策與薑稚衣包了半日餃餌,到了比武的時辰,出發去了軍營。

  薑稚衣身上沾了麵粉和肉餡味兒,沐浴梳洗過後晚一步才去,黃昏抵達軍營演武場時,見裡頭熱火朝天,演武場中央,元策戴一張銀色面具,右手執一杆銀槍,讓出左手負在背後,正與軍中士兵切磋比試。

  眾人坐在觀賽席上看得入神,連連鼓掌叫好,連她進演武場都無人發現。

  直到元策長槍一挑,一招製勝,揚首朝她望了過來。

  眾人的目光隨著元策調轉方向,見她站在那裡,齊齊起立便要行禮。

  薑稚衣抬手虛虛一按,打住了眾人。

  元策回到軍中之後,薑稚衣也來過玄策大營幾次,都是在過節的日子過來犒賞將士。

  士兵們見了她,一個個都是脫口而出一聲“少夫人”,話一出口,又許是想起個中複雜的關系,猶豫著不知該不該這麽喊。

  她也不說答案,笑說想怎麽叫就怎麽叫吧。

  穆新鴻見薑稚衣無意勞師動眾,讓大家安心繼續觀摩賽事,招呼下一組上場。

  元策長槍一收下了場,坐回到觀賽席最高處,朝薑稚衣招了招手。

  薑稚衣繞後走上台階,在他旁邊坐下,小聲問:“不是投壺擊壤嗎,怎麽動上刀動上槍的了?”

  “他們皮癢,非要與我試試。”

  “那你讓他們一隻手也贏了嗎?”

  “讓兩隻也輸不了,這要能輸,我不如當真解甲歸田得了,”元策勾唇一笑,“我的彩頭呢,是什麽?”

  “是親你一下。”薑稚衣湊到他耳邊說。

  元策轉過臉就要來親她。

  薑稚衣笑著推開他的臉,壓低聲道:“前頭這麽多人呢,你戴著面具是可以不要臉了,我還要的!”

  “不是你說的親一下?”

  薑稚衣從袖中取出了一隻木匣:“喏,這個才是彩頭。”

  元策接過匣子打開,看見一枚玄色的玉扳指,眼神微一閃爍。

  “先前你教我射箭的時候給我用過一枚玉扳指,我看那扳指上都有裂紋了,送你一個新的。”

  元策與她一樣在冬天出生,但他從不過生辰,因為那對他、對沈家而言都不是值得慶賀的日子。

  既然如此,薑稚衣也不想為著滿足自己的心願強求為他過生辰,所以也就沒在他生辰當天送他禮物,想換個別的日子再送出手。

  前陣子她思來想去送元策什麽禮物好,想起了那枚明明已經裂痕斑斑,卻被他保存至今的玉扳指,便與李答風打聽了下扳指的來歷,才知這是元策小時候好不容易才向父親討來的禮物。

  “以後不用跟誰討禮物,我每年都會送你的。”薑稚衣看著他說。

  元策抬起頭來看她。

  “怎麽了?”

  元策搖頭:“只是覺得,好像等這枚扳指等了很多年。”

  薑稚衣笑著拉過他的手,將扳指輕輕套上他的拇指。

  前排有士兵悄悄扭頭來看兩人,跟身邊同樣對兩人充滿好奇、已無心思觀賽的同袍竊竊私語:“我覺得,叫郡主‘少夫人’不管怎麽樣都錯不了。”

  如果棘竹當真是原本的少將軍,那麽郡主自然就是他們的少夫人。

  如果棘竹不是原本的少將軍,那也是——

  流水的少將軍,鐵打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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