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步月眉峰緊蹙著,放在桌上的手攥成了拳頭。
少年赤繼續道:“你可以救他們,也只有你能救他們,難道你忍心拖著他們一起……”
他話沒說完,原本掙扎中的秦步月忽地抬起頭,望向了他身後。
秦步月開滿了精神視野,無比堅定地直視了那遮天蔽日的六隻骨翼:“你不是鐵神。”
少年赤:“……”
所謂直視,不是眼睛上的對視。
而是面對蠱惑,直視真相!
第195章
假的,都是假的。
狡詐的赤,看似坦誠,實則是更深沉的蠱惑。
祂深諳人性,從真假楚王可窺一斑。
秦步月之所以能堅定地看破,一來是她不會把性命交托給任何人,她要做的事,要救的人,只有她自己能做到;二來是她感應莫邪劍的那一刻,察覺到了異常,極其微妙的異常。
那不是真正的莫邪劍,不是告訴她“殺了祂”的莫邪劍。
她沒有被莫邪劍同化,莫邪劍不會侵蝕她。
眼前的少年赤,在騙她。
也正是這一刻,秦步月懂得了何為“直視”。
眼睛對視,是人類的思維慣性,眼前的龐然大物絕不是人類,不該以人類的對視來理解。
祂說魅惑是靠著幻術戲耍人心,祂又何嘗不是?
從進入《乾將莫邪》的那一刻,他們就像棋盤上的棋子,任由祂擺布。
顛倒的世界,真假楚王的抉擇,乾將莫邪的真相……
處處都是對人性的考驗,時刻都有雙冰冷的眼睛在高處凝視著她。
秦步月當夠了提線木偶,痛恨這種被凝視、被操縱的感受。
她要扯斷絲線,跳出棋盤,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中!
拉滿的精神視野,像一把利刃般刺向了那鋪天蓋地的龐然巨物。
這瞬間,周圍空了,明媚的陽光,安靜的村莊,祥和與寧靜褪去,留下的只有空茫。
無垠的空茫,寂冷的空茫。
沒有顏色的虛空,自身的存在顯得渺小虛無。
轟隆隆聲中,那鋪天蓋地的六隻骨翼懸在虛空中,它大得驚人,垂下的一縷黑色chu手,都比秦步月的腰身粗大,更可怕的是,這樣的黑色chu手有無數條,它們散漫地刺破空茫,像一條條漆黑的管道,插進了不可知處。
沒有眼睛,沒有形體。
少年赤早就隨著村莊一起消散,留下的只有眼前這龐大的本體。
在祂面前,秦步月顯得如此渺小,她的反抗猶如蚍蜉撼樹。
然而她無所畏懼,生死皆拋之腦後,只有不可動搖的堅定。
堅信著自我,堅守著自我。
如果世間有神,只會在她心中。
悠遠的聲音響在她靈魂中:“蔑神者,你只會看到恐怖。”
尖銳的刺痛襲來,秦步月感受到了常人難以想象的疼痛,好像頭皮被切開,暴露在空氣中的頭骨,被刮骨刀鈍鈍地刮擦著。
什麽……
誰在說什麽……
秦步月的思緒陷入到虛無的混亂中,一瞬間她聽到了無數的聲音,看到了數不盡的畫面,時間像一副卷軸,平攤在空茫中,前後顛倒,左右顛倒,上下顛倒,詭異無序,混亂空洞。
她看到了千瘡百孔的巨大時鍾,那籠罩了一個大洲的龐然大物,垂下了千絲萬縷的水藍絲線,如一條條晶瑩的光纖,托起了一個無根的“樂土”。
她看到了一個鏽跡斑斑的巨大齒輪,一個扭曲歪斜的巨大三菱錐……同樣的龐大,同樣的宏偉,同樣在搖搖欲墜地托著“樂土”。
命運之鍾、規則聖殿、無界之界……
三位庇護著樂土的神祇,在無聲地潰爛著。
一條黑色的chu手揮過來,秦步月避無可避,隻覺冰冷穿透五髒六腑,由內而外凍結了身體。
她連絲毫反抗的可能都沒有,身體猶如斷了線的風箏,向著無盡的虛空落去。
一刹那的“視野”消失了,秦步月無法再展開精神視野,她不知道自己飄到了哪裡,也不確定是否在“飄蕩”。
難以形容的抽離感,讓她無法集中精神,甚至忘記了自己是誰。
無窮的“文字”襲來,無法承載的信息爆炸式湧入腦中,不可理解的事物佔據了她的思緒,恍惚間她想到了一個詞——迷失。
她迷失了嗎?
終究被“殺”死了嗎?
——直視我,你會死。
她死了嗎。
忽地,一道玫紅色光芒亮起,刺穿了茫茫虛空,化作一條條細密的絲線,裹住了她下墜的精神。
秦步月顧不上多想,手腳並用……或者該說是釋放全部精神線纏了上去,總之是猶如抓到了浮木的溺水者,死死抱緊了。
她有種莫名的熟悉感,還有些許強烈的抵觸。
顧不上許多了,不抓著這絲絲縷縷的細線,她會徹底迷失在這扭曲的虛空中。
低低的輕歎聲響起,是直戳靈魂的蕩人心魂。
秦步月散亂的思緒歸位,腦中浮出了一個名字——魅惑。
像是被人輕輕一推,她回來了。
回到了歸於原貌的三王塚。
對面是縮小了數十倍的六隻骨翼,秦步月憑著本能,端起手邊的“肉湯”,直接丟向了呆滯在原地的“莫邪”。
回應莫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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