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時殿中就又只剩下了他們三人。
半晌,辛敖沉聲道:“寡人很憤怒,竟不知方才為何這般失態……頭疾會叫人這樣性情大變嗎?”
這於一個英武帝王來說,沒有比這更叫他覺得羞憤,難以忍受的事了。
烏晶晶答不上來。
她便隻指著辛敖的手道:“你的手還在流血,讓辛離給你塗一塗藥。”她道:“我的手動不了啦。”
隋離聞聲推動輪椅到近前。
拿過了藥。
辛敖看了看烏晶晶,又看了看隋離。
他眉間的戾氣又少了一分,連繃緊的身軀也放松了些。
辛敖垂首道:“寡人的力氣極大,方才若是事情再糟一些,只怕會將你們兩個生生掐死……”
偏這兩個小的,似乎完全不怕。
所以……
他們果然天生就該是他辛敖的子女嗎?
“陛下的頭疾顯然不是普通的頭疾。”隋離道。
“你的意思是,有人下藥?”辛敖眯起眼。
“未必是藥。”隋離道。
烏晶晶插聲:“是蠱?”
說到無相子和寧胤身上的白頭蠱,她便想起來這個東西了。
隋離:“有可能。”“此事雖無法肯定,但可以肯定的是……”
辛敖沉聲道:“無極門今日跳的舞,正是衝著寡人來的。寡人回宮,頭疾發作更厲害,寡人自然便會懷念在席間,見無極門人起舞時的五竅清明、頭疾舒緩。”
在隋離多年不懈的“教導”下,太初皇帝在勾心鬥角、陰謀論上,大大的有了進步。
隋離點頭:“不錯。就如沙漠中疲憊前行的人,那一點水的甘甜,會叫人上-癮。陛下頭疾越厲害,便越離不開無極門。”
辛敖嗤笑道:“何其天真?他們難不成以為這樣便能掌控寡人了?寡人便是活活疼死,也絕不會向這些方士低頭。”
隋離接聲:“那他們便要動用第二條路了。”
烏晶晶懵懵懂懂地接聲道:“請神?”
隋離點頭,按住了撫弄她亂糟糟的頭髮的衝動。
他道:“請神只是其表。若陛下頭疾難愈,性情大變,難免在宮中大動乾戈。一日兩日也就罷了,十日半月,甚至是一年幾年……難免會傳出去。一旦傳到宮外,世人便更認定陛下是暴君。到時不管陛下殺了誰,殺的人該不該殺,世人都要說是濫殺無辜。此時,能通天地,能請來神的無極門站出來,以除暴之名安撫天下百姓……他們想要的東西,最終一樣能拿到手中。”
辛敖冷笑:“打的極好的算盤啊!”
辛敖本來並未覺得當皇帝有什麽好的。
但既然是他的東西,那天王老子來也別想拿走。
烏晶晶發愁地將腦袋擱在了辛敖的膝蓋上:“那怎麽辦呢?”
這樣彎彎繞繞、複雜的東西,對於她這個小妖怪來說,實在是太太太棘手了。
隋離目光輕動,然後不著痕跡地把烏晶晶的腦袋掰向了另一個方向,然後按在了自己的膝頭。
烏晶晶:?
隋離:“陛下還記得……”
辛敖:“扶一打一?”
隋離點頭。
這麽一下打岔,也就讓烏晶晶老老實實在隋離膝頭靠住了,沒有再亂動。
辛敖問:“這個無極門有沒有真本事?”
隋離雲淡風輕:“不管他們有沒有真本事,只要旁人覺得他們有,他們便有。旁人覺得他們沒有,他們便沒有。”
辛敖似有所悟:“要再捏一個什麽門起來和他們打擂台,並不難。”
隋離點頭。
其實這也就只是對於隋離來說不難罷了。
“此事……若交予旁人,只怕不比你聰明。”辛敖皺起眉,“只是若交給你,你的身子又哪裡扛得住……”
男人萬事都可以。
但不能說身體不行。
隋離掀了掀眼皮:“陛下放心,且還得再活十年。”
烏晶晶舔了舔唇,有幾分不舍地道:“再活三十年吧。”
隋離抿唇,眼底掠過一點笑意,他應聲:“嗯。”然後不著痕跡地輕撫了撫烏晶晶的後頸。
“還有……”辛敖起了個頭,“興許今日才不過是剛開始,日後寡人的頭疾恐怕會愈演愈烈。”
“那就大大方方告知天下吧。”隋離道。
此事反正是瞞不住的。
辛敖沉著臉,沒有立刻應聲。
要他告訴全天下,他得了病,他的腦袋得了病,這病還會使人失態至此……這對辛敖來說,太難了。
這等同於將他的弱點露給所有人看。
“明日就叫他們請神吧。”烏晶晶小聲道。
“什麽?”辛敖與隋離異口同聲。
烏晶晶:“可以等見了神,再說病了呀。”
小妖怪說得不大清楚,但隋離卻眼底掠過一絲亮光,瞬間知曉了個中應當如何操縱。
若是操縱得當,那便是叫天下都知曉無極門有謀害帝王之心了。
日後還有什麽人敢來玩請神的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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