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個宮人抬手打了自己幾巴掌,隨即牢牢按住了腦中念頭,不再作他想。
殿內。
隋離疾步上前,低聲開始念誦:“太上台星,應變無停,驅邪縛魅,保命護身……”這是道家的淨心神咒。
這咒文當真還有一分作用。
肉眼可見的,辛敖眉眼間的戾意少了些。
烏晶晶也不害怕,她腳踩著另一張桌案,騎在了辛敖的背上,牢牢抓著他的肩給他揉腦袋。
隋離也不停,一遍一遍地念誦。
直到他額上都漸漸滲出了些冷汗。
隋離其實從未想過,會有這樣一日,他在這裡全力去救一個人。
整個過程持續了足足兩個時辰。
辛敖的力氣方才消耗了大半,而他身上的戾氣與躁意也被安撫了許多。
“帝姬……”他的喉中再度擠出了嘶啞的聲音。
烏晶晶牢牢趴在他的肩頭:“唔,父王。”
隋離見狀,便知應當無大礙了,他驟然放松,這才覺得喉嚨乾啞疼痛,四肢都脫力一般。
但辛敖好面子。
隋離又何嘗不是?
隋離忍著滿頭的冷汗,緩步走到了輪椅旁,然後才跌坐了上去。
“無相子在這裡便好了。”烏晶晶忍不住道。
不說也就罷了,這麽一說,她還真有一點想念無相子了。
隋離:“……”
隋離憋不住開口道:“是我誦的咒文不好?不及無相子嗎?”語調聽著還是平靜的,但語氣有點怪。
烏晶晶:“不是啊,是無相子以前經常誦經給劍宗宗主聽,壓製他的白頭蠱嘛。在誦經上面,無相子一定有好多好多的經驗……”
隋離抿唇不說話了。
此時辛敖還未完全清醒,他們自然能說得。
但辛敖很快便會回過神的。
果不其然。
他們方才說完話,辛敖便拔腿走向了長榻,而後他躬身彎腰,將趴在他背上的烏晶晶緩緩地放在了榻上。
如此動作,可見他已經完全清醒了。
烏晶晶捏了捏指尖,抬起頭來望著辛敖,小聲問:“還揉揉嗎?”
辛敖的視線晃了晃,最後定住。
辛敖:“不了。”
辛敖的面色還是很陰沉。
他沉聲道:“來人。”
門外的宮人聞聲趕緊進來了。
而殿內此時已經是一片狼藉了,無數桌椅被撞翻,花瓶碎了一地,地上有水漬、血漬……宮人們膽戰心驚地抬起頭,卻見帝姬、辛離公子,連同陛下,都是神色平靜的。
好像、好像什麽事都沒發生過一樣?
辛敖開口:“帝姬的手方才被弓弦劃傷了,去取些藥來。”
宮人訥訥應聲,摸不著頭腦地去了。
其余宮人則連忙收拾起了殿內的狼藉。
傷藥很快取過來了。
辛敖將烏晶晶抱起來按在了自己的膝上,然後托住她的手腕,一點點擦去了她手上的血,又一點點給她上好了藥。
“痛嗎?”辛敖問。
烏晶晶:“一點點。”
她膚白,手腕上已經留下了深深的手指印,指印發烏,想來還要青上幾日才能完全散去淤。
辛敖冷聲道:“你方才是狗嗎?趴在寡人的背上,甩也甩不下來。”
烏晶晶:?
烏晶晶:“不是哦,我是貓。”
說到這裡,烏晶晶還禁不住看了一眼隋離。隋離說她是貓,或許她真的是貓貓吧。
辛敖喉中終於擠出了笑聲。
他將烏晶晶放下,抬手給她捋了捋發絲,奈何他那雙粗手,越捋越亂。
烏晶晶一下拍開了他的手。
辛敖見狀,不禁沒有生氣,反倒還露出了更多的笑容。雖然他陰沉的眉眼看上去仍有些可怖,但笑容已經消減了許多這種可怖感。
辛敖沉聲道:“是爹不好。”
辛敖這人,獨斷強橫,年少便做了大將軍,加冠後就硬生生把前朝乾翻,自己當了皇帝。
他哪裡會有認錯的時候?
眼下說出這樣的話,簡直是天上下紅雨一般的難得了。
辛敖說罷,走到了隋離的面前:“打盆熱水來。”
宮人應聲。
等熱水端到跟前,辛敖便親自打濕了帕子,給隋離擦了擦臉。
隋離表情有一瞬的怪異,但最後還是壓下去了。
隋離與師門並不算親近。
更不提他自幼便是個淡漠臉,再加上前世的身份地位,旁人很難將他當做孩子一樣看待。
因而他從小到大,從不會有人同他做出這樣親近的動作。
天上地下,只有一個烏晶晶才會不管不顧同他親近過了頭。
如今……多了一個辛敖。
一個……他和小妖怪共同的……“父親”。
辛敖給隋離擦完了臉,又發覺隋離領口都被冷汗濕透了。
他皺眉道:“喚個疾醫來為你瞧一瞧?”
隋離也沒有拒絕。
等疾醫來瞧了,又給隋離開了個方子,要他吃一吃,免得濕寒入體。
然後辛敖才打發宮人們去熬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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