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從來不會覺得自己輸了,只是在懊惱遇見虞粒的時間比程宗遖要晚,他甚至曾經一度陷在這種晚一步的困境裡,每天都在想如果自己早一點行動會不會就一切都不一樣了。
但現在,那種挫敗與不甘,如同沉重的大山壓下來,快要喘不上氣。
的確,他輸了。
不論從哪一方面。
無關出場順序。
兩人的氣場懸殊,即便他極力強裝著鎮定和不卑不亢,還是不及程宗遖舉手投足間任何一個隨意的動作,松弛閑適,沉穩又從容。
拋去身份地位不說,程宗遖的年齡和閱歷擺在那裡,這又何嘗不是一種優勢。
正當氣氛陷入詭譎時,呼叫聽筒裡傳來了護士的詢問聲:“46床怎麽了?液體輸完了嗎?”
程宗遖小心摸了摸她的手背:“回血了,麻煩處理一下。”
護士:“好,馬上過來。”
很快,護士就走了進來,見到立在病床邊的程宗遖,不由多看了兩眼,之後走過來看了看虞粒的手背,一邊處理一邊說:“要小心一點,你血管太細了。”
虞粒點點頭。
程宗遖重新看向陳澤寧,很客氣又真誠道謝的語氣:“昨晚麻煩你了,我派車送你回去。”
陳澤寧沒回答,看都沒看程宗遖一眼,將他無視得徹底,像是故意撐著一股不服輸的勁兒,維護自己僅剩的自尊心。
“你今天還去學校嗎?”陳澤寧面色如常的問虞粒,“不去的話,我幫你請假。”
虞粒點頭:“去的。”
陳澤寧“嗯”了一聲,“那我先走了。”
他轉身往外走,快要走到病房門口時,傳來了虞粒的聲音。
“陳澤寧,謝謝你…”虞粒的語調聽上去很不自然,但仍舊輕輕的,“真的。”
不知道為什麽,聽到她說謝謝你,比剛才聽到她說對不起這三個字還要難受。
但不想給她負擔,她並沒有做錯任何事。
“欠我頓飯。你剛說的,我可記住了啊,別想賴。”
他努力擠出一抹大剌剌的笑,還是像往常那樣陽光清爽,語氣也欠揍,對她擺了兩下手,然後沒事人一樣快速走出了病房。
轉過身的那一瞬間,他的笑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走了沒幾步,眼淚就掉了下來。他抬手迅速抹掉。加快腳步,用力用力地跑。
就像是一出舞台劇,他從來不是她的男主角。
他只是站在角落的背景板,連和她並肩的機會都不曾有。
她是看不到他的。
陳澤寧剛才走出去,虞粒覺得心裡很難受,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愧疚和迷茫。
她到現在都還沒反應過來,陳澤寧喜歡她這件事,她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他們之間的相處方式一直都是打鬧和互懟,他也說過壓根兒沒把她當女生看待。可剛才,他眼睛裡的真誠不像是演出來的,他也沒必要為了安慰她而說出這番話。
余光中,程宗遖在病床邊沿坐下,她回過神。
有些不真實。
她直勾勾地盯著他,眼睛都不敢眨一下,像是一晃眼程宗遖就會消失了似的。
程宗遖看她發起了呆,樣子看上去傻傻的,他沒忍住笑了一下,輕輕摸了摸她的臉。
之後托起她插著針的手。
虞粒皮膚白嫩,插針的那一塊區域已經紅了一片,還有些發紫。
於事無補,隻好低頭吻了吻她受傷的手背。又捏了捏她的手指。
感受到他溫熱又柔軟的薄唇,是真切也動情的碰觸,虞粒這才稍微有了點實感。
她剛想去握住他的手,程宗遖就將她插針的手給放了下去,並且以眼神勒令她不準亂動。
虞粒卻漸漸彎起了眼尾,欣喜就這麽一點點攀爬而上。
程宗遖看她這沒心沒肺的樣子,很想教訓她一句,為什麽沒有照顧好自己。可臨到嘴邊還是咽了下去。
他給的陪伴確實太少了。
虞粒這時想起剛才他從病房外走進來的那一幕,不由有點忐忑,“你剛都聽到了?”
程宗遖坦誠道:“嗯。”
虞粒仔細觀察著程宗遖的神色,淡淡的,看不出情緒。
她想到之前程宗遖因為陳澤寧而不高興的事情,於是問道:“你生氣了嗎?”
程宗遖勾起唇,笑得很無奈,反問:“我為什麽生氣?”
虞粒眨了眨眼,不確定他這話的真實性。
下一秒,程宗遖就單手攬過她肩膀,將她扣入懷中,緊緊抱住。
氣息拂過耳廓,他似乎吻了下她的耳垂,上面有一個很小的耳洞,是她自己扎的。
高中生不允許戴耳釘,她平常沒有戴那枚他送的鑽石耳釘,但怕耳洞重新堵上,所以戴了一根很細的透明耳棒。
“我該向你道歉,沒能陪在你身邊。”
程宗遖聲音很低,追悔莫及,“昨晚我應該回去一趟或者給你打個電話。”
這是他最後悔的事情。
其實聽到陳澤寧指責他那些話,他確實一點都不生氣。沒必要計較這些。縱使陳澤寧如何“挑撥”或揣測,他都相信虞粒不會失去判斷力。
只不過當時虞粒哭得那麽傷心,還那麽懂事地說出“他工作很忙”這種話。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