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部下的稟報,隨元青亦是冷嗤一聲,將手中的棋子丟回棋簍裡:“魏宣殘暴好色之名在外,沒理由他部下的人反是個潔身自好的,行了,讓人進來吧,小小一縣令,還能翻出點什麽花來?”
守衛領命就要退下,卻聽得他問:“斥侯可有傳回消息,魏宣帶人來了沒?”
守衛道:“還沒傳消息回來。”
隨元青不自覺皺起了眉,以魏宣那草包的炮仗脾氣,得知清平縣沒征糧上去,豈能不當場就帶兵殺過來?
莫非是薊州有什麽變故?
清平縣那群暴民都快抵達縣城了,魏宣這草包不來,他這戲台子總不能白搭。
他長指扣著桌面道:“先把從清平縣商賈百姓那裡搜刮來的錢糧運送出去,點一千人馬在城外阪坡等著,魏宣那草包不來,咱們就替他殺一殺暴民。”
守衛不解:“那些暴民是要投靠咱們崇州,世子為何還要殺?”
隨元青嗤道:“無須殺盡,做做樣子徹底寒了天下人對朝廷的心就好。不殺這群暴民,其中又有多少會發泄了這一時之怒,當真去崇州投軍的?把他們逼上絕路了,他們才會真正走這條反路。”
那被故意放跑的書生,帶去薊州的消息是朝廷官兵強行征糧不給百姓活路,百姓想去薊州府問個公道,卻叫官兵屠殺殆盡。
屆時不管魏黨如何澄清,世人都只會傾向於相信書生的說辭,畢竟魏黨聲名狼藉也不是一日兩日了,而那書生字字泣血的控訴背後,是清平縣上萬條人命。
有事實依托的東西,總是能讓人更共情也更容易相信些的。
守衛忙道:“世子英名。”
隨元青沒理會守衛拍的馬屁,問:“那個小崽子抓到沒?”
守衛心中一緊,道:“半刻鍾前有人闖溢香樓打傷了咱們的人,似抱著一小兒逃了,屬下已調遣了人馬去追,想來很快就會有消息的。”
隨元青隻道:“莫傷著那孩子,畢竟是我大哥的骨血。”
守衛多問了句:“那大牢裡的女人……”
隨元青抬起一雙冷凝的眼:“我大哥的侍妾,怎麽處理,帶回去後我大哥自己決斷,先讓她在牢裡吃兩天苦頭,別讓人折辱便是。”
守衛應是。
等守衛退出去後,就有人捧著拖盤進來。
聽到那輕盈卻極穩的腳步聲時,隨元青嘴角就冷冷往上揚了揚。
抬起一雙眼朝那丫鬟看去時,雖然早有預期,這縣令想討好他,送來的人不會太差,可在這窮鄉僻壤瞧見這麽個標志的美人,眼底還是劃過一抹詫異。
尤其是對方那雙眼睛,不是燦若星辰,也不是靈動如鹿,第一眼給人的印象竟然是好看又老實,讓人擔心帶她回府上當個丫鬟,都會被人排擠的那種老實。
樊長玉可能是經常被謝征用眼風掃久了,突然被一個陌生男子用那審視般的目光盯著,她竟沒覺著害怕,隻把托盤穩穩地捧了過去。
樊長玉把湯盅放桌上,一隻手去收托盤時,對方噙著薄笑說了句:“膽子倒是大。”
樊長玉以為他是知道銀耳湯裡有巴豆了,手中出了些黏膩的冷汗,心道這人一看就跟言正是一類人,雖然長得沒言正好看,但也聰明不好糊弄。
老話說先下手為強,她當即就掄起托盤,做勢要往他頭上扣,對方眼神陡然一冷,伸出長臂去截。
樊長玉掄托盤卻是幌子,直接一腳踹在他腹間,隨元青面露驚愕,痛得當即弓起了身子,樊長玉另一隻手已用力往他脖頸後砍去。
正常人被她砍這麽一手刀,早該暈過去了,隨元青卻還有力氣一把掀翻幾案阻攔她,手捂著脖頸站起來時,腳下雖踉蹌卻極快地朝門口掠去。
樊長玉沒想到這人脖子竟然這麽硬,門外的守衛聽到他掀桌子的動靜後,也立馬朝著房內趕來了:“將軍?”
樊長玉早想過沒法近身擒住這家夥的辦法,當即拿出自己一早就打好結套的細繩,朝著隨元青脖子就套去。
冬衣厚實,這繩索她先前收在袖子裡輕易也瞧不出。
門口的守衛破門而入時,就見樊長玉用一根繩索套住了他們世子的脖子,用力往後一拉,繩索瞬間收緊,隨元青一手橫在頸間緊握著那繩索同樊長玉較勁兒,臉上不知是缺氧還是惱怒,通紅一片。
隨元青臂力驚人,按理說他用力一扯那繩索,對面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就該跟個破風箏一樣被他拽過來了,可對方隻腳下踉蹌了一下,瞬間就穩住步子跟他較上勁兒了,拉扯的力道大如蠻牛。
隨元青的脖子還是抵不過對方兩隻手使勁兒,被她拽死狗一樣拽過去一把拎起來用尖刀抵著脖子時,他俊臉上一半是因窒息造成的猙獰,一半是恨不能把身後的人千刀萬剮的惱恨。
他狠佞道:“你最好別落在我手上,否則我一定把你剝了皮掛到城樓上曝屍!”
樊長玉現在是借縣令的名義挾持的這家夥,半點不怕事的用手上尖利的剔骨刀在他大腿上戳了個淺血洞:“那就看是你剝皮快,還是我扎刀子快。”
樊長玉扎的那一刀雖不深,可到底還是入肉見血了的,隨元青愣是坑都沒坑一聲。
門外的一眾守衛卻嚇壞了,一面是擔心他,一面則驚駭隨元青竟被一女子所擒。
先前進屋來的那守衛是他親衛,名喚穆石,他當即就衝樊長玉喝道:“休要傷我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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